晚間,車站大廳內(nèi)散發(fā)著泡面,速食,盒飯的濃郁香氣,有旅客在長凳上合眼休息,還有零星旅客徘徊在閘口外等候末班車。
傅云嬌一邊小跑,一邊四處張望,試圖在一排排座椅中能發(fā)現(xiàn)蔣勛的身影。然而找了兩圈下來,她都沒有看見他。
能去哪呢?傅云嬌站在大廳中央,抬手擦了擦額邊的汗。
她正發(fā)愁時,車站廣播響起,通知最后一班列車開始檢票。傅云嬌聽著,想到另個辦法,迅速掉頭往車站服務(wù)室跑去。
十分鐘后,廣播里傳出嘹亮女聲:
「蔣勛旅客,由北城來往南城的蔣勛旅客,請聽到廣播后立即前往車站三層廣播室,您的朋友正在找您。請聽到廣播后速來車站三層
廣播播放過三遍,工作人員按滅話筒,轉(zhuǎn)身對傅云嬌說,“女士您先坐這耐心等一會吧。相信您朋友聽到通知會過來的。”
“麻煩你們了。”傅云嬌對工作人員道了聲謝,在廣播室外的長椅上找了個座位坐下。
背后奔跑出的汗?jié)u漸冷下,傅云嬌手心起了層黏膩,幾次解鎖手機(jī)指紋都不大靈敏。
她煩悶地把手機(jī)甩在一邊,兩手扶額,臉埋在手心里深深地呼吸幾下,還是調(diào)整不好情緒。
他能到哪里去呢?手機(jī)沒電,也不知道有沒有帶現(xiàn)金。他的腿他的腿能撐得了那么久么?
會不會疼?
疼也是自找的!這么大個人做事從來不考慮后果,想跑來就跑來,簡直比小也還要不懂事!
可萬一萬一他遇到壞人怎么辦。萬一他他真的走丟了。她怎么和關(guān)姨交代
傅云嬌越想越亂,擰眉搓了把臉,站起身又往廣播室里走去。
“您好,能幫我再播一次通知嗎?我怕我朋友沒聽見。”
工作人員看了看時間說,“女士,這還沒過五分鐘,您還是等會吧。頻繁播放尋人啟事會影響我們正常廣播。或者您給我們留個電話,再去周圍找找,如果您朋友來了的話,我們聯(lián)系您。”
“那也行。”
傅云嬌找了紙筆,詳細(xì)寫下自己的號碼和姓名,交給工作人員。
做完這一切,她打開手機(jī)地圖,搜索附近有沒有什么便利店,小吃店。想蔣勛下車后沒準(zhǔn)也會去這些地方。
搜索頁面剛剛跳出,傅云嬌余光中拖出一抹剪影。
那抹剪影的出現(xiàn)似乎將周遭一切聲音都彌散開了。
傅云嬌緩緩抬起頭,在廣播室的光的氤氳下看到蔣勛的輪廓。
他臉上明顯露著疲態(tài),兩只眼睛深凹下去,連青色的胡茬也在唇周冒了出來。
身上的黑色西裝邊角微微沾了層灰。
也許就是這樣一幕,讓傅云嬌所有積攢的,想罵他的火氣都化作某種酸澀的心情了。
她想說的話很多,可是到最后只成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怎么來找我了?”先開口的人是蔣勛。
他聽到廣播時,正趴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桌上休息。手機(jī)在到達(dá)途中就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jī),蔣勛好不容易找到位好心的便利店員借了電話,卻發(fā)現(xiàn)除了傅云嬌的號碼,別人的他都記不得。
可偏偏那個滾瓜爛熟的號碼還撥打不通。
這讓他不免又生了會悶氣。然后決定在便利店湊活待一晚,等天亮后再想辦法。
然而他沒想到,會在廣播里聽見自己的名字。起初他誤以為不過是個同名同姓的人罷了,等再聽清,才恍然發(fā)現(xiàn),是傅云嬌在找他。
他也猶豫過,以這樣一副儼然與預(yù)期不符的潦倒模樣出現(xiàn)在她面前,會不會失了面子。
但那廣播,一聲接一聲,催促著他再也顧不得其他,撐著雙腿就走到了三樓。
見到她的第一面,蔣勛也不知觸動到了哪根神經(jīng),竟然心里樂了下。
她的表情不太常見,好像是生氣了,但又不像是以往真的被他氣到那般。
眼里盛了滿滿的擔(dān)心,急切,還有點(diǎn),別的,他形容不出可又很豐盈的水光。
于是蔣勛短暫樂完之后,心又不可抑制地酥麻了一下,像被她眼里的水波浸泡過。
他走上前,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放軟聲音道,“對不起啊”
“對不起什么?”傅云嬌疑惑。
蔣勛把她袖口捏起來,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那樣,帶著點(diǎn)認(rèn)錯的意味說,“讓你著急了唄。”
蔣勛以為接下來傅云嬌會把他說一頓,可她毫無反應(yīng),整個人倒像卸下來一股勁般,肩,背,都一起沉了下來。
良久,只問了句,“你吃飯了嗎。”
“沒。”蔣勛搖搖頭,很誠實(shí)地回答,“沒帶錢。”
“沒帶錢你還敢亂跑?”
“”
“行李帶了么?”
“沒”
傅云嬌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息。
嘆完氣,把袖口從他手里抽出來,說,“走。”
蔣勛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