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完全不像他的他。
平心而論,和傅云嬌的關系更進一步,蔣勛設想過嗎?
當然設想過。
在他做過的所有和傅云嬌相關的夢里,有的不能言說,有的羞于表達。
唯有一次,他夢到和她閑逛在一條無名街道,街道兩側開滿了無名的花,花瓣是粉色的。
他們走走停停,人群熙熙攘攘。
走到一處小攤前,蔣勛拉她停下,指了指攤邊說,傅云嬌你給我買個橙子吧。
傅云嬌問他,為什么讓我買。
蔣勛說,你都是我老婆了,還不能給我買個橙子么。
傅云嬌不說話,定定看著他。
蔣勛拽她的手,“你給我買一個。”
傅云嬌還是不說話。
蔣勛跺起腳,“我不管,你給我買一個。”
傅云嬌:“”
最后,她嘆了聲,表情一言難盡地對蔣勛說,“首先這是個橘子。”
然后呢
然后蔣勛被自己的“無知”笑醒。
醒后,他靠在床頭,意猶未盡,幾次想再回夢中,去逞強說,橘子你也得給我買一個。可多番嘗試,也沒法再回到那個無厘頭的夢境中。
夢是潛意識的反射,蔣勛側翻過身,不禁感慨,原來他在夢里會這么幼稚啊怎么會這么幼稚呢
他自己也分析不出原因。
瞪著天花板,想了會,跟放電影似得,再往前倒了兩幕,突然猛地踹了腳被子,大驚道,啊啊啊啊!他剛在夢里喊了傅云嬌什么?!
老天!他怎么能說這么肉麻的稱呼!
夢是反的一定是的!
必須是的!
水池瓷磚有塊缺口,硌在蔣勛手紋,形成一道紅痕。時間在靜默中顯得格外漫長。
蔣勛偏過臉,有點燥得慌。
人生沒有彩排,但告白總得有吧現在這場地像個什么樣子,在一個寸步挪動都困難的洗水池旁邊
弄砸了,徹底弄砸了。
活到二十五歲,蔣勛除了在初中和女生傳過紙條外,沒做過其他和異性告白的事。所以告白到底得有什么步驟,他的確不知道,但既然話都已經說出口,再退回去,那還算是男人么。
蔣勛鼻尖冒出層細汗,他慢慢撐起胳膊,偷瞄了眼傅云嬌的表情,說,
“傅云嬌,行不行的,給句話。”
語氣硬得像塊鐵板,心卻虛得像團棉花。
就像退潮后的螃蟹,躲到泥穴里,探出兩只鉗子,戳你一下,再迅速躲回洞里,偷偷觀察。看似攻擊力強,實則是虛壯聲勢,硬撐罷了。
“傅云嬌,說句話啊。”蔣勛被傅她的沉默又逼出了蟹鉗,他彎腰,和她眼睛對視上,一雙耳廓紅得分明,嘴上仍強硬道,“你這人,痛快給句話不行么,非得讓我說那種小學生才說的話啊土不土。”
蔣勛撇嘴,喜歡你這三個字,他真的說不出口。
傅云嬌在這時終于有了點反應,她深呼吸兩下,抬起眼,直看向蔣勛
那雙眼睛太深,太亮,像一道光,照得他大腦空白了一瞬。蔣勛怔了怔,視線劃過她的眼尾,緩緩向下,再向下直到她的臉頰,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會不會是甜的
蔣勛想象著,心臟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個包,又麻又癢。
他俯身,呼吸交纏在她發尾的香氣里,腦袋嗡嗡發脹,連心跳都是前所未有的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