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發(fā)現(xiàn)令蔣勛莫名產(chǎn)生了不甘與羞惱。
那感覺像極了他幼時學(xué)下圍棋,自己手執(zhí)黑子,只知道一味魯莽廝殺,而未看清白子以靜制動,引他入局。
下棋如為人,越是冒進,越容易暴露自己的破綻。
蔣勛想到這,腦中突然迸發(fā)出了種奇怪的念頭-他恍惚覺得眼前的傅云嬌,就像那執(zhí)白子的人,一舉一動看似不溫不火,卻每一步都壓制著他。
念頭起了萌芽,蔣勛再看傅云嬌的目光添上層霧,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這女人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簡單。
他冷眼瞪著傅云嬌,傅云嬌也看向他。
他們之間只剩焦灼的空氣,和蔣勛一下一下沉重的呼吸聲。
傅云嬌擔心再僵持下去,蔣勛的身體扛不住。
她退讓了,放軟語氣道,“蔣先生,您再生氣也不可能解決問題。不如先放下對我的偏見,我們先處理傷口,等您身體好了再和我置氣。您要是介意的話,這次我?guī)б淮涡允痔缀脝幔俊?
“你少在我面前裝好心。”蔣勛那股狠勁又上來了,“你不就是因為想掙這份錢,又怕我死了你不好交差的嗎。”
他勾手,抽開床頭第二格抽屜,看都沒看,抓出一摞鈔票,揚在傅云嬌身前,說,
“來,給,我給你兩倍的錢,你拿了錢,給我滾遠點。”
洋洋灑灑的紙幣落在床上,地板上,水盆里。
無序的,像是一張張沒有價值的廢紙。
傅云嬌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鮮紅色的紙,不發(fā)一言。
沒想到狗血電視劇里,被豪門用錢砸的橋段也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傅云嬌似笑非笑地呵了聲,屈下膝蓋,把四處散落的錢撿起,歸攏,再把打濕的鈔票單獨晾到一邊,一張接一張鋪平。
她有意無意地放慢動作,根本不在意蔣勛的臉色黑沉得如何。
蔣勛旁觀著,氣管傳來陣陣支離破碎的嘶啞。
接近二十多小時未進食,他的體力早已透支不足。
他背手扯住床單,逼自己不能在傅云嬌面前暈倒,暗自咬緊下頜說,
“傅云嬌,現(xiàn)在你可以滾了吧。”
他以為這是對她的羞辱。
可他不了解,這對傅云嬌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著傅云嬌把所有的錢卷握在手心,聲音低緩得似河流對他說,
“可以。”
然后說完,跨過了一地狼藉,頭也沒回地,熄燈下樓。
在下樓后的一段時間,傅云嬌不是沒想過,就隨蔣勛自生自滅算了。
他如此不知好歹,又性情古怪。
明明已經(jīng)病得起不來床,還要逞強,把自尊心看得比命重要。
傅云嬌覺得簡直不可理喻。
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編輯成文字,正要發(fā)送給關(guān)姨。
轉(zhuǎn)念想,他們一起隔離,如果蔣勛有個閃失,她就是第一嫌疑人,脫不了干系。
再說小也也在這,萬一被他看到什么不好的事,那孩子也會留下心理陰影
傅云嬌苦思許久,把打出的消息刪除。
她靜坐在黑暗中,無奈等月光淡去,回望向三樓,想,到底哪條路才能走得通呢…
蔣勛再睜眼,是被一股熱流暖醒的。
那股熱流順著他的喉嚨涌向腸胃,再涌向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