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抵京前兩日,太子奉命出城相迎。
周璟承知曉時歸的急切,又念著太子妃詔書的事,思索再三,還是在出城前去時府走了一趟,將時歸給接上。
馬車上,兩人面面相覷,只一想到將要面對的難題,便是周璟承,也頗感棘手,甚至生出些許退卻之意。
“殿下怕了?”時歸語帶狐疑。
周璟承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他鄭重道:“我與阿歸已有了婚約,莫說掌印還沒做什么,就算掌印氣急之下動了手,我也斷不敢推諉的?!?
“只是這畢竟眾目睽睽……不說孤了,阿歸就敢跟掌印明說?”周璟承反問道。
時歸:“……”
兩人又是對視良久,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
按照兩人的打算,他們都沒準備一開場就將太子妃一事告知掌印,只等過上日,循序漸進些。
周璟承先下了馬車,轉身搭手,扶著時歸下了馬。
他說:“那阿歸就先等在這兒l,孤再往前迎一迎……”
然不等他交代完,就聽背后傳來一道不可思議的呼喚聲:“阿歸?殿……下?”
時歸和周璟承同時轉頭,正與先行一步的時序對上。
只見時序一身玄色重鎧,長身玉立,高坐馬上。
連日風塵下,他的盔甲和鬢發上都落了灰塵,另有兩簇柳絮掛在他的發梢上,頓生靈動之意。
一年的北疆生涯,時序的面容較之前更添幾分凌厲,眉眼含煞,恰好掩蓋了那絲細微的懷疑。
他的目光只在時歸身上落了一瞬,很快就移到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再看左右隨從,對此也是見怪不怪。
時序面有恍惚,張口呢喃一聲:“一定是咱家回來的方式不對……”說著,他竟調轉馬頭,轉身就要離開。
直到這一刻,時歸才反應過來,一把將自己的手抽出。
眼看阿爹就要走遠,她心下一急,也顧不得其他了,提起裙擺就匆匆追上去,閃身竄到了馬兒l跟前:“阿爹別走!”
時序倉皇間拽進了韁繩,將將制住的馬兒l,這才沒讓時歸被馬蹄踐踏到,而他也生生嚇出一身冷汗。
“簡直是胡鬧!”時序旋身下馬,忍不住訓斥一聲。
時歸根本沒有將這句訓斥放在心上,忍不住上前半步,猶豫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撲上去,與時序擁在一起。
時序懷里一沉,他頓是啞然。
良久之后,時歸才松開他,復往后退了兩步。
父女經久未見,又有戰事橫亙在前,不過是互相惦記下的擁抱,任誰也說不出指責的話去。
時序定了定神,忍不住將時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如所有長輩一般,他只會說:“瘦了。”
“這才多久,阿歸怎瘦了這么多,可是受委屈了?”
坦白來講,自打聽說北疆得勝,阿爹即將凱旋后,時歸心頭一片輕松,早前因操勞而瘦削下去的身骨也快速養回來。
再加上宮里隔三差五送來的吃食,時至今日,她比一年前甚至還要重上幾斤,如何也是看不出瘦去的。
但時歸并沒有與阿爹爭辯什么。
她淺淺的笑了笑,回頭望了一眼,只看見了十幾個兵卒打扮的隨從,便問道:“阿爹是先回來的嗎?”
“不算提前?!睍r序說,“大軍就在后面,與我距離不遠,我只是想著你多半會來,便趕著先與你見一面。”
說到見面,時序的聲音頓了頓。
他想起什么不好的畫面,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忍不住轉過頭,正與等在不遠處的周璟承對上。
時歸清晰感知到,阿爹周身的氛圍都變冷了。
時序不覺想起太子與女兒l牽手的那一幕,勉強壓下心里的不安,雙手微微攥緊,半天才問道:“殿下也在呢?”
“孤——”周璟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虛。
而時序更是沒有錯過他這剎那的不自在,心底的不安幾乎要化為實質,即將從胸口沖出來。
他再看不得太子片刻,轉頭就望向時歸,目光凌厲,言語里也添了幾分質問:“阿歸,這都是怎么回事?”
此等情況下,時歸噤若寒蟬,如何也不敢實話實說。
不等時序繼續追問,時歸先發制人:“阿爹——”
不過瞬息間,她就紅了眼眶。
這其中是有些許假裝的成分在,但更多的,也是對阿爹的思念,以及這一年里的惴惴與記掛。
“阿爹,你可終于回來了。”
“阿爹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始終記掛著阿爹,只恨自己不能陪阿爹一起去北疆……也省得我孤身留在京城,白受旁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