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們身上的傷實在太重,不過下跪這樣一個動作,竟也叫他們生生變了臉色。
竹月更是不小心碰到傷處,身形一晃,下意識撐了一下地面,這才沒有倒下去,卻也瞬間起了一身冷汗。
時歸心口一抽,不忍地偏過頭去。
半晌,她才道:“我已與阿爹談過,此番意外,實非你二人之過錯,自然也沒有謝罪一說,只是……”
“阿爹略有遷怒,已經準備了新一批的暗衛給我。”
余下的無需她多言,空青二人自是心知肚明。
即便早就猜到如此結果,真正聽主子說出來,他們還是心臟抽疼,茫然地抬起頭,不知該做些什么反應。
時歸受不得與他們對視,索性側過身去,聲音愈發低沉:“阿爹說,我若強留你們,便要廢去你們的功夫。”
她將時序給出的兩個選擇一一道來,下意識去問他們兩個的想法。
誰知兩人目光灼灼,竟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前者,又是蒼白著一張臉,叩首道:“如能繼續留在主子身邊,屬下等愿自廢武功,以為主子效命。”
如果是在昨天晚上,時歸或就順從了他們的選擇了。
可一夜過去,她想了很多。
聞言她只是動了動身子,揪著大氅的抽繩,在兩人面前蹲下去,緩緩搖了搖頭:“可我不允。”
“我已經想過了,我雖不愿你們離開,可若這要以廢掉你們一身功夫作為代價,實在是太沉痛了些。”
“而你們如今不想離開,或許只是雛鳥情節罷了。”
因為她是第一個對他們表露善意的人,便輕而易舉獲得了他們的效忠,之后只需略施小惠,就將這份忠心一點點穩固了下去,讓他們再不提離開。
這很難說清是好是壞。
時歸只是覺得,用一些小恩小惠來換兩條命,倒顯得她刻薄了些。
竹月欲要反駁,卻被時歸抬手制止。
“如今阿爹正在氣頭上,便是我說破了天,也很難叫他改變主意,倒不如順著阿爹的意思,放你們出去待幾年,等阿爹的氣消了,你們若還想回來也可。”
“正好趁著這幾年空閑,你們也能到處走走看看,游山玩水也好,做什么事業也好,也能知曉沒了我,你們又是何等的自由和快活。”
“若你們還當我是你們的主子,那這就是我對你們的最后一個命令——”
“走吧,離開京城,離開我。”
從始至終,時歸的語氣都沒有變過。
可空青和竹月卻看到了從她眼尾墜下的一滴淚珠,打在地面上,只留了極輕微的一點水漬。
時歸站起身來,動了動有些發麻的雙腿,才一招手,雪煙就將提早準備好的盤纏拿了過來。
她這才笑道:“你們畢竟跟了我幾年,主仆一場,也該全了這份情誼。這里是三千兩銀子,你們且拿好了,只要不嫖賭,多半是夠花的。”
“唔……想來你們也不會做這種事。”時歸又笑了笑,“不過要是真不夠了,也不要客氣,只管給我來信就是,我再給你們送些銀兩。”
雪煙將裝有銀票的錢袋放到空青面前,默默退回去。
兩人望著地上精致的錢袋,無比清晰地感知到——
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言盡于此,時歸已替他們做出了選擇。
在他們進死士營的第一天,教官教導他們的第一課就是:主令不可違。
莫說只是讓他們離開,便是讓他們當場去死,只要是主子說的,他們也無法違背了去。
兩人跪地不語,過了好久,才見他們有了動作。
空青將錢袋收了起來,妥善放到胸前,閉了閉眼睛,再睜眼已是一片清明:“屬下,遵命。”
話落,他與竹月再次叩首,長稽不起。
念在兩人不日就要離開的份上,時歸便做主留他們在府上多歇一晚,正巧時序被公務絆住手腳,一時也顧不上他們。
時歸性子一向妥帖,既能給大公主年復一年地送東西,對于陪她長大的暗衛,更是想多多周全些。
她先是叫來了府醫,當面處理了他們身上的傷勢。
在看見兩人全無一塊好肉的后背后,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仿佛告誡自己一般,強行將處理傷口的過程全部看完,哪怕兩人沒有發出半聲呻|吟,她腦海中還是浮現了慘痛的哀嚎。
按照府醫的說法,空青和竹月身上的外傷看著恐怖,但只要休養得當,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反是他們被折斷的腳骨,雖及時接上了,但手法略有粗糙,日后還要小心對待才是。
至于余下的內傷,除了服用傷藥,亦無其余辦法。
反正等府醫離開時,光是開給兩人的藥方,就足有一指厚,還特意交代他們千萬不能含糊,不然落了病根,往后就再無痊愈的可能了。
時歸甚至動了將兩人按在府里,直到所有傷勢都痊愈后再放走的打算,誰知兩人自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