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茜低聲咳嗽了兩聲,尤覺沒有解氣。
然不等她再次開口,她先被人按住了肩膀,身后響起同樣中氣不足的聲音:“夠了?!?
回頭一看,只見時歸也走了下來。
陳金花怒目而視,已做好叫打手上前將人好好教訓一頓的準備,如今也只剩最后一點耐心,且聽時歸怎么說。
時歸沖著齊茜搖了搖頭,將她拉到自己后面。
而后她抬起頭,與陳金花目光相接,張口便是一句:“媽媽,我們以后全聽您的話。”
她的這番舉動,不光讓齊茜等人傻了眼,就是陳金花本人都呆愣住了:“什么——”
只見時歸款款福了福身,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平靜,她重復道:“我說,我們呢以后都聽媽媽的話?!?
“阿齊對您不敬,是我沒有教導好她,媽媽若是惱火要罰,只管沖著我來就是,是我教導不周,合該受罰,只求媽媽看在阿齊年幼的份上,且饒了她這回?!?
“我記得媽媽說,有個姓錢的老爺,欲添兩房外室,如若媽媽不嫌棄,不如就叫我和阿齊去?!?
“實不相瞞,我雖長在京城,卻只是家中不受寵姨娘生下的庶女,早就聽父親說過,來日要將我送給他的上官做妾,以謀得仕途上的長進?!?
“做妾與給人當外室,說到底,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媽媽,我若愿為您驅使,不知媽媽能否保我榮華呢?媽媽就當真不羨慕錢老爺那偌大的家產嗎?”
時歸記得,當初李見微能讓長公主改變將她送走的主意,就是用虛無龐大的利益做得誘惑。
既然長公主都會為那為知的將來所觸動,陳金花不過一煙花之地的老鴇,又如何能抵制住誘惑呢?
她言之鑿鑿道:“我在家中雖不受寵,到底也是自幼長在京城的,后宅的手段,如何也比您樓里的姑娘精通些,您覺得呢?”
陳金花已經被她的言語震住了。
過了好半天,才聽陳金花問道:“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幫我把整個錢家都給奪來?”
“不是,你當你是誰,憑什么……”
“您便是信我一次,又能有什么損失呢?”時歸打斷道,“反正把我賣給錢老爺后,您已經得到了錢,余下的是有是無,不都不損害您的利益嗎?”
陳金花徹底被說動了。
她又問:“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這些人安然無恙?!睍r歸說出她的目的,不等陳金花起疑,緊接著便說,“我要親自教導她們,將她們教成錢老爺最喜歡的模樣,往后再有進錢家大門的,必將從她們五人中出來?!?
“我知媽媽還不信我,所以我可以讓她們繼續留在樓里,只是希望媽媽耐心等一等,至少在三年之內,不要將她們轉手給別人,也不要讓她們掛牌接客。”
“以上,僅此而已?!?
陳金花的腦子亂哄哄的,她無端覺得哪里不對,可一時也挑不出時歸言語中的過錯來。
對錢財的渴望,讓她做不到直接拒絕。
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時歸一眼,轉身就帶著人離開了。
房門再次被用木板釘上,桌上的食盒沒有被拿走,依舊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隨著屋外的腳步聲遠去,眾人再也壓不住疑問了。
齊茜最先出聲:“林姑娘,你……這是何意?”
時歸沒說話,而是走到桌邊,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仰頭一飲而盡,這才算解了喉嚨的干渴。
她沒有隱瞞,而是將轉瞬間的打算和盤托出。
她沒想到齊茜會突然發難,為了免去她受皮肉之苦,緊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按照書里的走向,她從醒春樓出去后,該是去給富商做外室,雖不知過程如何,但想必也不是一開始就死的。
這醒春樓里人多眼雜,看管也嚴,讓她全無辦法。
可若是去了外面,說不準還能尋出些傳遞消息的門道來,總比跟陳金花對著干,在醒春樓坐以待斃好。
時歸說:“此番你我受難,多因我思慮不周的緣故,這才叫你們淪落到此處,既是我的過錯,也該由我想法子護你們周全?!?
“剛才那個婦人,我若沒記錯,應是叫陳金花,而我們當下所在的地方,就是她所經營的醒春樓,還有綁我們來這兒的,是個叫盧老九的男人?!?
“你們且將這些都記住了,來日若有人尋來,千萬記著將這些信息告訴他們?!?
“至于我,則會以聽話為籌碼,換得陳金花對你們的寬待,日后你們只要不是忤逆太過,想必她也不會對你們做什么,這樣一來,你們的安全就有了保證?!?
“那你呢!”齊茜失聲問道。
望著眾人震驚錯愕的面孔,時歸淺淺笑了笑。
她拉住了齊茜的手,目光則在余人身上流連:“我之前騙了你們,其實我不姓林,我姓時。”
“就是司禮監時掌印的那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