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馬上就要到夏天了,京城的夏日又一向炎熱,我便把阿爹的床給換了,換成磚砌的炕,左右做空了出來,這樣就能在空洞里放冰塊,既不用擔心受寒,又能感覺到涼意,到了夏天肯定舒服。”
“若是碰見陰雨天或冬天了,那就從外面把炕頭燒起來,連著屋里的地龍,保管讓阿爹冷不著一點!”
緣聚園里也有冬暖夏天的四時屋,但里面都是現成的木床,時歸只管交代下去,就交給下人去做了。
唯有時序的這座小院,從設計炕頭到磚砌,她只要一有時間就來看,實在騰不出工夫了,就讓空青和竹月輪著監工,容不得出現半點疏漏。
時序不喜繁瑣,屋里就沒添新的裝飾。
但從小院后面另開了一道門,從內里鎖著,開門就能直通桃園,疲倦時方便放松,素日里也不會太吵鬧。
為了能讓阿爹滿意,時歸可謂是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嘚啵嘚啵說完,便眼巴巴瞅著對方。
“阿爹覺著可還好?”
時序輕笑一聲,依著她的意思:“很好,處處滿意,阿歸用心了。”
“好誒!”時歸高興極了,歪頭又問,“那阿爹可要出去看看?就是今日人多,恐不怎么清靜了。”
她雖沒明著說,可眼底的期待是掩不住的。
時序來之前就做好了吵嚷的準備,更是不忍心叫女兒失望,只思考了一瞬,就果斷點頭:“那就辛苦阿歸帶我四處看看了。”
時歸給他掩飾了如何打開院后的門,又帶他走了一趟通去桃園的捷徑,桃園那邊多是些大人,偶有高聲吟詩作對的,但好歹沒有大吵大鬧。
時序無意到眾人面前刷存在感,就沒有往人前走,而旁人雖知曉有人從不遠處經過,但也只當是同樣受到邀請的同僚,并未追根究底。
最終時序也只將一些不太鬧騰的地方觀賞了一遍,另有開辟給孩子玩樂的區域,他就直接避開了。
等回到小院,時序望向時歸的目光已多了幾分暗沉,垂眸盯著她的發頂,半晌不見言語。
時歸對他的打量一無所知,尚沉浸在給阿爹展示的欣喜中,不料一轉頭,正與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撞上。
“哎呀!”時歸輕呼一聲,“阿爹……看我做什么?”
卻見時序勾起唇角,似在斟酌,聲音也不甚明朗:“我是說……阿歸打理著晨莊,可有力不從心,或是力有不逮的感覺?”
時歸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問,眼中閃過茫然,半天才說:“是有一點辛苦,但也沒有很費勁就是了。”
“吶,我好歹也是管家管了一年多的人了,不過打理打理莊子,肯定沒問題的!阿爹不要擔心啦!”
說到最后,她的語調又重新飄起來,隨口舉了一二舊例,又說經她的聰明才智,沒什么問題能難住她。
看著她肆意張揚的模樣,時序眼底笑意愈深。
就在這時,時序說:“那不如把家里的所有產業,都交給阿歸打理吧,阿歸覺著呢?”
“當然沒——啊!”時歸說了一半,猛然驚醒。
因驚嚇太過,她連話都說不清了:“什什、什么?”
時序又重復了一遍:“便是說,不如把整個時府都交給阿歸,往后我們便全仰仗阿歸的鼻息了。”
時歸驚魂未定,磕磕巴巴道:“時、時府啊……那我不是已經在管著府上的內外了,阿爹記岔了吧。”
她其實已經隱約意識到阿爹到底說的什么,只并不敢承認,甚至還想扭轉阿爹的想法。
可若時序這樣容易就被改變主意,他就不是能讓百官眾臣忌憚畏怯的掌印大人了。
他尋了個圓凳,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又沖著時歸勾了勾手,直將她哄到身邊,才繼續說道:“咱們時府啊,可不止京城那一小塊地方。”
“就說京南的新宅和商鋪,又或者京郊這些莊子田地,就不能稱作時府了嗎?”
時序的話語仿佛自帶誘惑,一點點誘騙著時歸說出答應的話來:“算、算的……”
“那阿歸總不好厚此薄彼吧?就像我跟你大兄他們,你給時一他們買了東西,總不能遺落了阿爹吧?”
時歸心想——
她只有給阿爹買東西而遺落別人,還從沒有遺落阿爹的時候。
但到了嘴上,便只剩:“唔……不好的。”
時序順勢道:“既如此,家里的大小事,是不是也是同樣的道理?阿歸只念著京南的兩間鋪子和時府的家私,如今還多了一個晨莊,總不好不管其他地方。”
“我之前便給阿歸說過,京城附近有多少家產是阿歸的,以前是念著阿歸年幼不懂事,這才沒放心全交給你,但現在不一樣了。”
時歸問:“哪里不一樣了?”
“咱們阿歸長大了。”時序溫聲說道,深邃的眸子里既有欣慰,又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長大的阿歸已學會了看賬、學會了管家,甚至還能做出轟動全京的游園雅集來,隨便哪個說出去,都是能讓人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