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課的教習微微頷首,沒有多問,而是示意她趕快回到座位。
從門口到座位,短短幾步的距離,李見微卻是清晰感受到,有幾十雙眼睛與她同行。
將坐下時,她忍不住往右側后方看了一眼,果然正瞧見時歸幾人激動的表情。
她扯了扯嘴角,雖還是笑不出來,可莫名覺得如釋重負一般,心頭一空。
一整堂課,時歸幾人的眼睛就沒從李見微身上挪下來過,險些連夫子的提問都沒聽到。
就這樣好不容易挨到下學,他們竟成了學堂里第一個站起來的人,不等旁人反應,先一窩蜂沖到了李見微桌旁。
幾人異口同聲道:“見微你沒事吧!”
時歸知道的比旁人多些,既是不解她如何得以重回學堂的,又是擔心她的未來。
李見微先是回答了一聲:“已經沒事了,叫你們擔心了,別著急,我們出去說。”
其余人便是心里火急火燎的,也不好催促什么,只能看她將桌案收拾好,便一把拽住她的手臂,連午膳也顧不上了,直往沒人的地方跑。
正是晌午下學的時候,他們的方向與官學學生正相反,這樣逆著人流,可是有些不方便。
但誰也沒在意這點滴小事,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沒人的竹林,幾人全扎了進去。
時歸不等氣息喘勻,趕忙問道:“見微你真的沒事了嗎?有什么事你盡管說,別害怕,這已經不是在長公主府了,我們能把你搶回家去。”
李見微被她的話逗笑,緊跟著又聽許家姐妹也是附和,連卓文成也要湊個熱鬧。
“我、我……我雖然不能把你搶回家去,但我能讓大姐帶你走,正好大姐走鏢回來了!”
他們沒有與長公主正面對抗的能力,便是想出的法子也是胡鬧。
但李見微無法否認,她心頭一片熨帖,不僅不覺得可笑,更是喉口發干。
半晌,她才搖頭:“我真的沒事了。”
“說起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李見微頓了頓,轉身尋了個石凳,坐下后才將這半月的事緩緩道來。
有時歸昨日聽到的,也要一些她沒來得及了解的。
在聽見李家人的打算后,幾個小伙伴皆是義憤填膺,直罵李家人冷血混賬。
許錦愉更是說著說著,嗚嗚哭了起來:“你可是他們的親女兒呀,他們怎這樣待你……”
李見微已過了初時的傷心,這種時候反能安慰許錦愉幾句:“其實也沒什么,我與他們畢竟沒有什么感情,若我回去了,他們還要多養一人呢,生出這樣的想法也屬正常。”
“正常什么正常!”時歸忍不住反駁,“莫說你與他們還有血緣關系,哪怕就是陌生人呢?”
“見微,你才多大,那城主又多大,將你送到城主府那樣的虎穴,這不是喪良心嗎!”
“你、你——”她氣得渾身發抖,“你不許說了,你也不許再回去,等今天下學我就把你帶回我家,長公主不要你,我要!”
李見微忍笑,沒好問出——
你尚要掌印養著,如何再多養一個我呢?
只大家的這份心,她還是能領會的。
“好了好了。”李見微湊近些,拍了拍許錦愉的肩膀,又牽住時歸的手,“你們先聽我說嘛。”
幾人并不覺得她能說出什么好話,又不忍打斷她,只能鼓著嘴,顧自生著悶氣。
李見微說:“雖然母親打算將我送回去,我的生身父母也不愿要我,不過那都是之前了,現在已沒有這些困擾了。”
“什么?”幾人不解。
“就在昨日,我終得見母親,并順利勸說母親改變主意,至少幾年內,我的處境已是無憂。”李見微坦言,“因我與母親說,將我留下,遠比送我走更有利。”
“就說我在官學好幾年,已與學堂的同窗結識,更是有幸與六公主交好,若將我送走,這些好不容易才維系的關系就全沒了。”
李見微如何也想不到,曾經為她所厭煩的交情,有朝一日竟能拽她一把。
她自嘲地笑了笑:“母親或許看不上這些人,可焉知十年以后呢?十年后母親腹中的孩子長大了,我便能替弟妹牽線,將這些人引薦給他,這么多人,總有能成他助力的。”
“相反,若母親將我送走了,那可就不好再找出一個與六公主交好的孩子,等母親腹中的孩子長大了,六公主或已出宮建府,屆時豈不更沒了與之結識的機會?六公主可是太子的嫡親妹妹呀……這些,還不足以讓母親容忍我幾年嗎?”
長公主府或不是多么富貴,可總歸不缺一口吃,多養一兩人也是無礙的。
依著李見微的說法,她又不需要父親母親付出太多關注,不過多留她幾年,就能給長公主腹中的孩子添一點機緣,何樂而不為呢?
最終,長公主終是為她說服。
李見微忽略了伙伴們目瞪口呆的表情,輕笑一聲:“多虧我還有點用,不然……”
時歸的聲音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