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細雨濛濛。
辛螢扣好雨衣從叁輪車上跳下來,叁輪車的車斗里放著一根根綠油油的黃瓜。她將黃瓜表面蓋的油紙掀起來,扯著底下的防水塑料布將黃瓜一把兜住,兩只手提著拿進了院中。
“姑姑,我把黃瓜摘回來了,豆角還摘不摘?”
辛螢掀開雨衣的帽子,沖屋里喊了一聲才發現姑姑已經睡著了。辛呈不在,家里的農活都是姑姑一個人干,辛螢只要回家就會幫忙。她抖了抖雨衣上滑落的雨水,走進屋將炕前的風扇擰到了最小檔。
其實屋里有空調,辛螢從梁遇琮那里拿到第一筆錢以后就給家里買了空調。但姑姑心疼電費,即使是夏天也很少開。還好現在天氣不算太熱,還沒到不開空調忍受不了的時候,所以家里只開風扇。
她重新戴起雨衣上的帽子,騎著叁輪風馳電掣地開向了村后。
“周總,前面在修路,過不去,”助理坐在副駕駛上向后看一眼,“村后這條東西路在重新修,我們可以從這條省道下一個路口的村子進去,兩個村子村前的路是相通的?!?
周書言點頭:“走吧。”
博海正在進行大拍,前一天的瓷器專場里有一只明代建窯黑釉盞他很喜歡,負責場內競價的經理也按照他的意思一直加價,但另一個買家始終緊追著不放,他于是干脆放棄,但現在心中又不是很痛快。
車子開進村前顛簸的道路,雨天路滑,地上時不時有泥坑。周書言降下車窗,只見對向的雨幕中沖出一輛紅色的叁輪車,女人穿著雨衣坐在駕駛座上,如同剛剛打過勝仗歸來。
見到這輛車,她停也沒停,但道路狹窄,總有一方要讓路。
周書言不開口,司機也不敢隨意動車,和叁輪車在路口處僵持住。
他抬眼看向不遠處叁輪車上的人。辛螢的雨衣很寬大,帽子下面藏著滴著雨珠的臉,現在好像正在瞪他。見他的視線投過來,冷漠地撇過頭看向另一側的麥地,絲毫沒有打招呼的打算。
周書言不禁想起前幾天碰到梁景之時,對方咬牙切齒的控訴:“我大哥養的那個女人簡直無法無天!”
助理向窗外看了一眼:“……周總,要下車嗎?”
黑色的雨傘撐起來,周書言在傘下看向面前的辛螢。小土妞今天穿的很樸素,看來一回到農村就激發了濃厚的鄉土情結。雨衣里是一件帶著蝴蝶結的粉色長袖,下面則是一條黑色長褲,再搭配那雙款式和兒童雨鞋極其相似的明黃色雨鞋,堪稱集所有土老帽元素為一體的個性化穿搭。
辛螢冷冷地看他一眼,但沒什么威懾力,他不禁微微一笑。
“辛小姐,一個月不見,最近過得怎么樣?”
辛螢才不理他,按了一下叁輪車的喇叭。周書言被刺耳的喇叭聲震的微微側頭,雙手抱臂看著辛螢的臉:“辛小姐,我沒記錯的話,一個多月之前我還幫過你一個忙,怎么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還說!
不提還好,一提辛螢要氣死。她把雨衣的帽子向后掀了掀,垂出來的發絲被雨淋的帶了幾分濕意。
“周先生,你不講信用,我不想和你說話了,”她握住叁輪車的把手,“我要走了,麻煩你和你的車讓一讓。”
脾氣還挺大,原先沒看出來。周書言擋在她的叁輪車前:“辛小姐,我沒有把你找我賣鉆石的事情透露給任何人,我可以保證。你到處打聽打聽,我什么時候泄漏過收貨時的交易信息?”
辛螢擦了擦掌心的雨水,卸掉美甲后指甲長得稍微長了一些,她用指尖戳著雨衣的小孔,抬頭看他:“那梁……梁先生怎么會知道?周先生,你趕緊讓一讓,我還有事情。”
雨絲被風吹得傾斜,周書言微微俯身。見他靠近,辛螢警惕地向后靠了靠身體,他的頭顱便低下來,對上辛螢的眼眸:“辛小姐,你不覺得可怕嗎?待在梁總這樣的人身邊,連一點隱私都無法擁有。你不如——”
他挑眉,目光看向她下巴上的雨珠。
辛螢再笨也聽得出周書言的意思。她在心底嘁一聲,又皺著眉頭瞥他,聲音忽然慢下來:“周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即使我到你身邊去,如果你膩歪了也會拋棄我的?!?
先禮后兵,她話音剛落就擰了一下叁輪車的車鑰匙:“你再不讓開我就撞上去了,被撞到不管賠哈。”
周書言沒想到她嘴里會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話,原本舒展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和助理讓出路來,隨后轉身上了車。助理收起傘,從副駕駛上轉過頭:“周總,我們還是先去杜大叔家看看貨——”
“跟上她。”
周書言語氣不佳,助理也不敢多說什么,只依稀感覺到剛剛老板好像被委婉地拒絕了。
司機開車一路跟到村前的菜園,被雨霧籠罩的土地里,辛螢正穿著雨衣穿梭在一排排的豆角架子中。雨勢不大卻連綿不斷,辛螢的黃色雨鞋踩過濕軟的泥土,不知疲倦地伸手摘著架子上的豆角。
他透過降下的車窗看向她的身影。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