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聞到他身上長期抽煙帶來的半腥半酸的煙臭,忽然想到一條被扔在溝邊、剖開內臟的魚。爸爸說愛她、不會那么對她。爸爸在那幾個孩子里唯獨留下她。爸爸給她吃的、穿的、還教她讀書。爸爸不讓村子里那些人欺負她。是愛嗎?他愛我?困惑的她學著聽話。恐懼的折磨。對愛的渴望。于是那些曾經蓬勃生長的愿望在與下日漸枯萎。她不再時常仰望天空。“囡囡別和她玩!媽媽說過她是災星!你看孔姨也被她克死了!和她在一起沒好事的!”非議。但也有人“安慰”她。“是不是沒人陪你玩,很孤獨啊?和叔叔到那個小樹林里去玩不,別和別人說啊。”胡子拉碴的大叔偷偷對她說。“婊子養大的東西做什么!”暴怒的妻子沖上來,用竹掃帚頭打小女孩的臉,“你個狐貍精!我就說漂亮的人沒一個好貨,這么小就學會勾引男人了!惡心!下賤!長大了逼都要被人操爛!”帶著臭味的硬竹枝戳到她臉上,女人的指甲刮下皮肉。好痛。瘦弱的小女孩抬起胳膊擋著自己的臉,哭著我:“我沒有、我沒有”日復一日、日復一日。直到某天村子里來了個自稱來爬山的年輕人。“我沒有!”白露從夢魘中驚醒。夜色深邃,窗簾將光隔絕在外。明明室內沒有別人,她還是覺得身上好痛,好像那些人也從夢里出來又開始毆打她。她瑟瑟發抖,抬起手臂,蜷縮起身子護著自己的頭,聲音都在顫著。“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情緒和回憶像是在她身下鋪設了一片爛沼澤,她無力掙扎,越陷越深。咸到苦澀的眼淚掉進嘴巴里,幻覺帶來的窒息感讓她眼前一片片的發黑。她深呼吸著,雙手止不住地發抖。為什么會做這個夢?是因為那個男人罵了她嗎?宋景行說,那個人精神有問題,不用在意他的話。可是——那個人也罵得沒錯啊。和小時候村子里的人說得一樣。她就是萬人操的賤貨。她對得起誰?和紀寒那邊沒有說清楚,就和宋景行睡過了。回國沒幾天又和孟道生上了床,而且在知道肯定會和對方做的情況下跑去給他過生日。黎朔?林晝?他們明明都對她表示過好感,但她還是沒有學會保持距離,和他們一而再、再而叁地有親密舉動。心里的裂口被撕得越來越大,那些被掩蓋已久的傷疤里,潰爛膿水全都洶涌而出。你根本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因為你是有罪的,白露。如果沒有你,那兩個被拐的孩子也許就不會被拋棄、被殺死。如果不是你給了孔小蘭那片玻璃,也許她也能等到警察來。如果不是你回到了白家,戴淑云也許就不會因為這個“罪證”每天在自己面前出現而精神崩潰選擇自殺。如果你沒有這么不要臉,紀寒、宋景行、孟道生、林晝、黎朔也許都能找到心靈健全、對他們全心全意的戀人,而不是把時間和感情都白白浪費在你身上。白露,你空空如也。因為你渴望,被看見、被需要、被愛。你需要憑借這一點點海市蜃樓獲得勇氣活下去。所以你無法拒絕他們的喜歡。你自私地從他們身上索取著。但,白露,你心里從一開始就懼怕。你害怕幸福,你不敢幸福。幸福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是美夢。很多次,當彭家輝說只要你聽話他就會愛你、當你的親生父親來到警局的招待所牽著你接你回家去、當紀寒對你張開雙臂那些時刻,你都覺得自己已經觸碰到了,“幸福”。卻被現實狠狠扇醒。你這“晦氣”的“喪門星”。你不可以也不配擁有家人。你會害死他們。你看。孔小蘭的尸體泥銷骨多年,彭家輝的體內被注射入死刑的毒藥,戴淑云和弟弟摔得四分五裂,白建業捧著那顆日漸衰敗的心臟徒勞地等待死亡。紀寒一和你交往,你就在他打電話時聽說到他公司出現了問題。就連說想要成為你戀人的宋景行,竟然在你下定決心、決定嘗試后的這段短暫時間內就受了兩次傷。你看。你的家人,誰有好下場?所以你放棄掙扎。你的選擇從來只有一種。白露,你這被關在籠子里的被電過的狗。可憐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