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還在上大學。”“那你是陌生人,書上說,不能和警察以外的陌生人說話。”天空又響起幾聲悶雷,大片濃稠的黑色云朵正從對面的山頭快速壓過來。“要下雨了。”小女孩說,“我得回去了。”“你家住在哪?”宋景行問。小女孩指了指不遠處一戶相對比較新的瓦房:“那——不對,我不能告訴你。”“能去避避雨嗎?”宋景行問,“我一時下不了山,等雨停了就走。”“要問爸爸。”小女孩盯了他一會兒,猶豫著,“你先跟我來吧。”兩個人一路往她家走。“小朋友,你多大了?”“下個月就十一歲了。”“今天周四,你不上學嗎?”“哥哥你個大學生不也沒上學嗎?”那小女孩被他問毛了,沒好氣地反問。宋景行被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嗆得說不出話,只能閉上嘴跟在她身后。小女孩走到瓦房前,推開木門,宋景行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雖然看起來很新,但墻壁已經泛潮,有一股霉味兒。屋子里面很暗,只有從木房頂吊下來的一個老式電燈泡發著光。電燈泡下放著一張塑料的餐桌,一個有幾分書卷氣看著三四十歲的男人正往上面擺著菜,聽見響動也沒回頭,只是說了聲“丫丫回來了,吃飯”。宋景行看到男人的臉,不動聲色,故意操著平城口音開口打招呼:“您好。抱歉,打擾了。我是在附近讀書的大學生,平時喜歡爬山,今天爬到這兒來了。這會兒要下雨了,能不能在您這兒躲下雨?雨小點就走。”“哦,沒事。”男人轉過頭,和善地笑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你是平城人?多大了。”“十七。剛上大一。”宋景行給他看了眼自己的身份證,“給你們添麻煩了。”男人接過看了一眼,放下了點戒心:“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提防你。村子里平時幾年都不見一個外來的,以前也鬧過人販子,大家都挺戒備的。”說到“人販子”時,他抬起眼看宋景行的反應。“理解的。”宋景行回了他一個微笑,顯得對他的話并不怎么上心的樣子。男人邀他一起吃飯,宋景行坐下來,但沒動筷子,被問了就實誠地說和平時吃得不太一樣,沒什么胃口。男人見他一副沒心眼的富家少爺樣,徹底放松下來,和他聊了幾句天。他叫烏山,這個村子里的唯二的小學老師,什么都教。剛剛宋景行碰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女兒,小名烏丫。宋景行故意很沒情商地問了一句她媽媽去哪了,烏山笑了笑,說自己以前是附近鎮子里的老師,后來碰到下山看病的烏丫媽媽,兩個人結了婚,村里正好缺小學老師,他便就此搬進了烏家村。沒想到結婚沒幾年,烏丫媽媽就得病去世了。聽到烏山說到自己的媽媽,小女孩垂下眼睛,戳了戳碗里的飯。燈泡閃爍了幾下,幾人看去,是一只飛蛾在上面撲騰。宋景行伸手把它打掉了。吃完飯雨就停了,天雖然黑了下來,但宋景行有手電,堅持下山不肯留宿。烏山認定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睡不慣農村的床,也沒再挽留,叫小女孩送送他,自己轉身洗碗筷去了。
宋景行心里已有判斷,就沒再問小女孩什么問題。兩個人走到村口,小女孩給他指了指下山的路,然后沉默不語地看了他一會兒。“你是警察。”她開口說,很篤定。宋景行沒否認,問她:“你要跟我走嗎?”小女孩搖搖頭,語氣中帶著懇求問他:“你可以不要回來了嗎?”“抱歉。”宋景行下山后給隊里匯報了情況,老刑偵隊長訓了他一頓后拍了板,兩天后就開始了抓捕行動。化名烏山的彭家輝終于落網,至于他謊稱是自己女兒的烏丫,是六七年前被拐的白家小女孩——也就是后來的白露。后來宋景行總是想起彭家輝被抓的那天,白露沒什么反應,只是很安靜地看著沖進來的警察把她喊了好久爸爸的人按在地上。宋景行有些不忍,捂住了她的眼睛。“別看。”他說。雖然被訓了一頓自作主張,但宋景行因為這個案子被頒了個人二等功。由于案情重大,3·27特大拐賣人口案里被拐賣的兒童,警局、政府、社區,在他們16歲前每年都會去探望一次,看看回歸家庭的被拐兒童們適應得怎么樣。警局這邊,宋景行主動申請了成為探望人員,每年都會去看白露。宋景行看著她個子一點點拔高,性格越來越穩重,卻始終與這個家格格不入。她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沒有什么表情,話也很少。雖然不管問什么她都說“挺好的”。宋景行卻覺得她的神情一直很像那種剛被接到家里很不安的、充滿警惕的貓。白露被送回家的第四年,因為涉案人員眾多、地域時間跨度大,收集了多年證據的3·27特大拐賣人口案終于開庭。宋景行再去看她時,看戴淑云懷里抱著的男童,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他下班后留在警局,找同事要來了彭家輝的口供,將兒童被拐的地點按時間連起來。“小宋,還沒下班?”老隊長走過來,身上掛著的鑰匙串叮叮作響,“怎么還在看這個案子,現在不歸我們管了。”“隊長,我覺得不對。”宋景行指著接近“3”形的線,“彭家輝侵占職務出獄后,在羊都南邊打了幾個月工,然后開始拐賣兒童,一路往北邊,邊拐邊賣。”他指指那個凹進去的部分,微微皺起了眉:“被拐賣的小孩都是外城區的孩子,唯獨他拐白家那個孩子的時候進了市中心。口供里,他說是溜進小區拐走的她。那個孩子家和我一個小區,小區安保很嚴格,住戶沒有怎么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