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地抿出個笑。
那日,全班男生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偷偷徘徊,但阿列克謝只掃了你一眼。一整堂課下來,他一直低埋著頭,專心批改作業(yè),偶爾有女生過來提問,他一一耐心講解,卻始終背對著你,沒再施舍給你一瞬目光。
即便清楚自己一生都無法與他比肩,回到宿舍的你,仍舊無聲地獨自痛哭了一下午。
你慢慢發(fā)現(xiàn),他與你在一起時,確實沒有與其他女同學(xué)一起時的自信和坦然。
在教授吩咐你清理課室時,他總是很好心地留下來和你一起。但當你和他伸向板擦的手碰在一起,他卻會像觸電一樣避開。你傷心地想,他與你在一起,可能不太自在。
你不知道,他是唯恐你從他手指的顫抖中,發(fā)現(xiàn)他的心跳有多么劇烈。
你不知道,他有多少次在講課時,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你,卻在險些與你對視的一霎那匆匆錯開眼,慌亂得幾乎忘記接下來的教案。
你不知道,那日下課后,他紅著眼眶凝望你走出教學(xué)樓的嫩綠色倩影,在寒風(fēng)里站了好久好久。
畢業(yè)后的暑假,卡齊米日的小鎮(zhèn)樂團邀請你去演出。你知道阿列克謝是卡齊米日人,一連好幾天,又激動又興奮又緊張。你寫信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你不知道,收到信的他,一連幾天,也是又激動又興奮又緊張。
但阿列克謝也非常害怕。
害怕你會發(fā)現(xiàn)那個帶給他無限恥辱和絕望的家。
你抵達的那日,阿列克謝正在月臺上等你。他殷勤地替你拿行李,但你卻發(fā)現(xiàn),那雙湖水般的眸里縈蓄著你沒見過的哀傷和疲憊。
他支吾著,說自己一切都好。
但之后幾日,你仍舊從鎮(zhèn)上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里拼湊出了真相。
他父親常年出軌家暴,幾日前在與人斗毆中暴亡,母親長期酗酒,是精神病院的常客,下面還有兩個年幼的妹妹要靠他撫養(yǎng)照料。
你在精神病院門口找到了阿列克謝。他神情憔悴,正在點錢包里的紙幣。抬頭發(fā)現(xiàn)是你,俊美的面容瞬間變得煞白,然后又漲得通紅,甚至沒和你打招呼,逃也似的轉(zhuǎn)身就走。
你瞬間慌了神,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他,給了他一個長長的擁抱。
雙手環(huán)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口,耳根逐漸滾燙。
你羞赧地松開手,退開兩步,雙唇緊抿,低著頭不敢看他。
心里正忐忑不安,一股寧人的松木香猛地迎面襲來。
他探身抱住了你,輕輕緊緊將你擁在懷里。你忽然發(fā)現(xiàn),你和他的心臟幾乎在同一頻率脈動,達成了一種讓你目眩神迷的調(diào)和。
你耳邊的呢喃喘息忽轉(zhuǎn)急促,男孩兒的語氣第一次透了些難以壓抑的執(zhí)迷,癲狂。
“我不是在做夢吧?你……你真的……真的還在我身邊,在我懷里……”
耳畔溫熱的呼吸吹得你心口酸癢,他的懷抱緊得讓你喘不過氣,男性堅實胸膛的炙熱滾燙了你的眼眶。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輕輕把你拉開一些,眼里清透的水光泛著溫柔笑意,比天邊的星子還要明亮。
他張了張口,卻最終什么也沒說。
你眼眶又是一酸,打著手語問,你是否能為他做些什么。
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后臉上笑意更深,又輕而鄭重地點了點頭。你從未見過那樣的笑。醇厚綿長的幸福和快樂,直達灰藍色的眼底。
“謝謝你,我最親愛的朋友。”
剩下的話,阿列克謝始終沒有說出口。
因為答案太長,他想用一生時間慢慢告訴你。
夏天結(jié)束的時候,你辭掉了華沙的工作,在卡齊米日的野豬頭酒吧找了份彈琴的工作,并且時常替阿列克謝接送他的妹妹們上學(xué)、放學(xué)。為了幫忙照料他的母親,你開始學(xué)習(xí)法語。阿列克謝白日里教小鎮(zhèn)上的公子小姐們小提琴,日落后要照顧妹妹們,不過,他每天晚上一定會來野豬頭和你合奏一曲。無論你們演奏什么,那必定是你當晚最期待的曲目。
其實,每晚來野豬頭酒吧的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但當時的你不可能知道,因為他從不會踏足逼仄的小酒館內(nèi)。德國高級軍官才配乘坐的霍希835型號轎車總是靜靜停在街對面,黑色的新漆在刺骨的月色下泛著寒光。酒吧昏黃柔暖的燈光中,你與男孩兒歡快的舞步和你臉上洋溢的幸福滿足的微笑,一一映在了車內(nèi)男人冰冷陰沉的藍灰色瞳里。
入秋后,阿列克謝更加忙碌了起來,人也越發(fā)消瘦。有時候為了在附近城鎮(zhèn)里的酒店演出,晚上甚至沒辦法來野豬頭酒吧與你合奏。
你紅著臉告訴他,如果他需要,你可以幫他補貼家用。
他臉上的笑意比秋日正午的陽光還要和暖,抬手揉了揉你的鴉發(fā),因為微涼柔密的觸感極好,手指在你發(fā)間多留戀了幾秒。
“別擔心,倒并不是為了家用,我最親愛的朋友……”
他猶豫了片刻,似乎斟酌著什么欲言又止的話。最后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向你露出個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