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前因諸藩王作亂,天下社稷四分五散,流民、戎狄、世家輪番登場,于江河南北建立過大大小小十幾余國家。三十六年前,身為宋國大司馬的李攸于中州受禪稱帝,同時改國號為齊,此后十年內,文安中原故地,武克西北邊疆,曾在雁門、河涼阻羌戎襲擾;而后武帝李曜繼業,前十一年南征益、郢、揚、江、寧諸州,從此基本拼補了九州輿圖。如今李氏三代即位,四海之內徒有幽燕、閩越尚未歸附。
話是這么講,可自三秦向西一帶,經年受吐谷渾、敕勒部等襲擾,先帝都未曾拔除的刺,輪到李則來疼。
聽赫連金的話,陸芝并不意外;他與郭堯為總角之交,對其品x志向最清楚不過:那位安北將軍暗中在行招攬北狄之事,只是不知這孫放暴si,有沒有其中關聯。
“我信郭堯?!碧m生擲地鏗鏘,引來一旁的文官側目,他心思即變,將歐yan諶推出來,“可禁中卻有疑子高的——這位奉天命前來查探,你若不將孫放來京目的以實相告,他這邊可要參他了?!?
寺丞不料他瞬間抖落自己的身份,明顯面帶不悅,叫前武官頗覺快慰;不過曾為趙王四謀之一的歐yan也有氣魄,他當下手持腰間銅鈕、質問面前的胡人:“安北將軍偷偷00地派自己的翻譯入京中府宅是何居心?”
他面目矜高,氣勢如虹,在旁人看來必定手掌權柄,原本半信半疑的赫連也變得俯首帖耳:“告大人:小人位處卑鄙,只知將軍已說服北狄王歸附大齊。派我主入京,是想先與郭氏其余人通氣,叫他們不要反對將軍的決定。未曾想剛至中州兩日,主人暴si,以至如今的麻煩。”
這下就連陸芝也認真起來,他想與寺丞對視,卻見對方眉目緊鎖。
“天大的幸事,不直接上達天聽,卻叫心腹與族人商議……”
那漢子見他不信,連忙跪下,寺廟的青石板格外冷y,他y磕了一聲響。“大人,小的確實不知其中原委,可若將軍有意叛國,兩年前他就不會si守懷朔城了。”
兩年前東部敕勒南下,安北將軍奉命守城,因新皇與郭堯互不信任,導致大軍在懷朔被困,曾有六十日無糧草調撥。敕勒王使出各種手段誘惑守軍,皆被將軍斥回。如今聽他提及此事,想到郭堯當年受的痛苦,陸芝只覺得心中有千萬把刀在剮?!白痈弋斈瓯鄙?,他父侯本就不同意?!碧m生對歐yan諶道,“你也知道世家大族內本就有分歧,子高讓心腹入京代他勸家人,不是什么稀罕事。”
寺丞嘆口氣,歐yan氏也是著族,他必感同身受。再問下去發現赫連金真的知道的不多,二人也沒再b他。
“我有些私人的問題,”前武官在將武器還給他時說:“你為何叫孫放為主人?又怎么認識的阿堯?”
那張粗礪的臉看上去多了些溫情?!靶〉氖菦]為奴籍的北狄人,主人路過市場時為我贖身……后來主人為將軍看重,出入行伍間因會武功而受到將軍的青睞,也就漸漸的熟了?!闭f到這里,那胡人的神se露出些凄涼?!岸裰魅松韘i,按舊俗,奴婢在喪禮之后會被重新發賣,小的還不知未來要去何方……”
想他有偷偷來地藏殿為先主祈福的忠義,陸芝決定買他到蓬丘,赫連金當即拜謝,說自己只盼早日找出害si孫放的兇手后便趕回了郭府,留下歐yan與他在寺中面面相覷。
“若赫連金細瞧了我那銅鈕,看到‘太常寺丞’四字,只怕就不會說那么多了?!倍穗S即調頭外走,又聽文官念叨:“可惜,還是沒得誰毒殺了孫放的頭緒。”
陸芝應付著,寺丞隨即察覺他神游物外,便問他如今有何想法。
“查案是大理寺的事,喪儀有郭氏主持,我這里什么想法也沒有?!?
他聽聞歐yan諶在身后停下,此時兩人正走到天王殿處,四大天王俱是橫眉冷對,而寺丞更是面冷如冰?!澳悴粫刖痛瞬莶菔铝耍谂钋鸷腿A林園里繼續醉生夢si吧?”
前武將只覺得他怪異?!拔覒耸?,只為了弄清子高所yu何為,如今他清白了,我還摻和什么?”他嗤笑一聲便往前走,朱紅的山門在前,門外更有參天松柏和廣闊天穹?!拔也凰颇悖徽僦磥怼]之即去還那么si心踏地?!?
說完后他便聽不見那文官的聲音了,二人剛升溫的關系又如秋風掃過,吹落在地,但陸芝已是鐵石心腸了。然而寺院外原本他拴馬的地方已被人換做了一架馬車,車身純黑,連窗簾也被黑紗所帷。他立馬將刀露出刃來。
“我的杜康呢?”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杜康便是那匹黑馬的名字。
隨后,他聽聞車內傳來一陣輕笑,笑聲柔和y鷙,如半夜的梟鳥。
“王孫的駿馬有專人照顧。王孫還請隨奴婢一齊進g0ng?!?
聽著那不y不yan的語調,陸芝起了一背的j皮疙瘩。不知何時,四周圍來五個面目無奇、卻都是短衣打扮的男人,他這次直接拔了刀來。“我道是哪個僵尸白天出門,用馬拉棺材,原來是你這個鬼東西?!?
他剛罵完,一只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