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金光像是日出般耀眼,蘇厭睜不開眼,繼而是鋪天蓋地的劇痛,痛到連她都忍不住痛呼出聲。
那不是身體上的痛,而是靈府在痛。
仿佛一把楔子以開天辟地的力道鑿入她的眉心,要將她的靈骨活生生劈開……再血淋淋地抽出。
“三生奪魂陣,只要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能徹底剝離你的吞噬。”謝寄云緩緩道,影殺者接二連三被抽成干尸,而他仿佛根本看不見。
“如果不是你免疫我的天賦,本該不用這樣痛苦的。”
他邁步走向陣法中心的女孩……她本能地蜷縮起來,抱著頭,像是想要抵擋傷害,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個孩子。
她身上根本沒有什么傷痕,眉心的魔紋卻亮得像是燒起來!
謝寄云俯下身子,將她抱起來,仿佛憐惜似的撫摸她的臉頰,理平她的裙角:“如果你能活下來,你想要什么東西,我都會給你。我是真的想過和你平分這個天下。”
“噓……很快就不痛了。”
他下巴抵著她柔軟的頭頂,又露出悲傷得仿佛要流淚的神色,“可是,被奪走天賦,你大抵是活不下來。讓我們最后……好好相處吧。”
千瘡百孔的大殿里,影殺者尸體堆積成山,他擁著顫抖的女孩,坐在破敗的王座上,安靜等著夜幕降臨。
“……放開她!”
顫抖卻堅定的嗓音突然響起。
謝寄云一手抱著蘇厭,一手支著頭,懶散地抬眼。
大殿外,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少女鹿眼明亮逼人,投下瘦長的影子。
鹿呦呦握著手里的軟劍,指著謝寄云,提高了聲音大喊道:“放開蘇姑娘!!”
她平日里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此時握著劍,才讓人突然想起,她只是在蘇厭身邊才顯得廢物,她自己……也是天下第一劍宗的內門弟子。
謝寄云嘆氣道:“我和妹妹最后相處的時間這樣珍貴,你卻偏偏要來打擾。”
鹿呦呦無視滿殿可怖的金色陣法,拚命縱身襲來。兩名影殺者衝上來,竟都沒能攔住她,反而被劍氣割開。
一向怯懦又膽小的人,竟然也能爆發出如此張揚的壓迫感。
她劍尖指著謝寄云,眼眶發紅,幾乎是在尖叫:“我不許你傷害她!!!”
劍尖在謝寄云的胸前卷了刃,根本沒能傷害他一星半點。
鹿呦呦踉踉蹌蹌地在王座前停下腳步,呆呆地低頭,看到自己胸膛上被穿透的扇骨。
謝寄云淡淡道:“明明要殺我,為什么卻刺向右胸?連殺人的決意都沒有,真不知道她看上了你哪一點。”
懷里的女孩卻突然動了。
明明她應該已經痛得什么都看不見了,天賦被剝離的過程漫長而痛苦,堪比從活人身上硬生生剜出脊骨。
她眼里流淌著空洞的金色花紋,皮膚白得像是透明,可卻固執而僵硬地伸出手,無力地、緩緩地,按住謝寄云的手腕。
“怎么了?”謝寄云溫柔地低眸,像是哄孩子似的,“不想我殺她?”
女孩什么都聽不見,嘴唇微微張開,流出血來。
“可惜啊,她已經死了。”謝寄云用袖口擦去她嘴角的血,貼著她的耳邊低聲呢喃,“乖,你不需要朋友,有哥哥陪著你。”
龍紋云靴輕輕一踹,踢垃圾似的,將倒下的少女踢開。
鹿呦呦冰冷的尸身從臺階上一路滾落,破布袋似的,倒在血泊里。
血一樣的顏色映在女孩琉璃般的眼睛里。
她疼得意識朦朧,渾身發抖,空洞的眼睛還在看著上方,像是透過穹頂在看天空。
謝寄云久久注視著她,撥開她汗濕的額發,輕聲問:“你在等誰呢?”
等誰呢?
混混沌沌的疼痛中,她潛意識里還在等著,就像當時一時大意,被困在天璇長老的芥子空間中,陷入絕境,無力反抗,受盡折辱。
有個人會劈開芥子,踏入虛空,像霜雪一樣干凈的劍光刺破黑暗,卷挾著令人膽寒的鋒芒劍氣,刺穿本該無人能踏足的禁地。
——我若是跌下來,你還會接住我嗎?
男人的白袍比月色還要皎潔,立于蜿蜒匍匐的浩蕩山河之上,背后倒扣的夜幕中映出幾點天燈的暖光。
風吹起他的長發,露出低垂的睫羽,漆黑的長眸。
他生了一副適合月色親吻的眉眼,無數次看過,無數次動心,明明是極盡冷淡的長相,卻無端被夜風牽上幾分溫柔。
——無論你跌下來多少次,我都會接住你。
是誰呢?
平時并沒有總是想到他,就算想到了,也會很快忘記,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痛得發抖的時候才止不住地想他,想得五臟六腑都在疼。
不愿去想,卻沒有力氣去抵擋。
情緒終于浩浩蕩蕩地撲面而來,像是盛夏暴雨天的潮熱水汽,突然間的崩潰來得猝不及防。
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