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這樣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幾乎廢寢忘食,往往剛做好陷阱,又暴怒地把它毀掉,咬破手指,重新以血繪製。
直到元都午夜鐘聲響起,她才猛地回神,轉身離開。
在她走后不久,枯敗的草叢里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繼而是無數扭曲的黑影破土而出,閃電撕裂蒼穹,照亮他們慘白的臉。
黑影四肢著地,關節扭曲,搖搖晃晃,如蔓延的潮水,緩緩爬過她剛剛站立的位置。
蘇厭重新回到元都城,穿過荒僻破敗的小巷,抄近路回清虛客棧。
沒有御劍,是因為公西白凝說過她不能用法力。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復過來,然后殺他。
她一天都不想再忍。
她走了幾步,眼眸低瞥,察覺到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只是目光,不是殺氣。
蘇厭裝作沒有發現,繼續往前走,直到一個哆哆嗦嗦的瘦削老頭,弓著身子,拎著破爛,從拐角處出現,然后一不小心撞在她身上,道歉了又急匆匆地離開。
撞上來的那一刻,沒有真的碰到她,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一張紙條。
蘇厭蹙眉,展開一看。
紙條上寫著:“小心風停淵。”
很好,字都認識。
她轉身飛起一腳,將那老頭踹翻在地,一把拎著他的領子,按在墻上,墻面被巨大的衝擊撞得龜裂。
“你是什么人!?”蘇厭冷道,“為什么寫這樣的東西給我!?”
那人像是嚇傻了,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蘇厭手指扼緊,眼看著就要取他狗命。
那人終于破音道:“是我,是我呀厭厭。”
蘇厭抓著他的臉,狠狠一撕。
撕下來一張布滿皺紋的假面,假面下是張年輕俊美的臉,汗濕的額發,瓷白的皮膚,柔弱的身體,還有一雙十分具有標志性的桃花眼。
天機閣少主謝寄云。
他喘不過氣:“我冒著生命危險來給你傳遞消息……你就這么對我?”
蘇厭冷怒道:“什么消息?!”
謝寄云:“風停淵就是你要找的清虛仙君!”
蘇厭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睛,一瞬間暴起的怒火像是要把他扯碎,須臾,卻收手,將他放了下來:“你為什么會知道?”
謝寄云拍拍身上的塵土,揉了揉被掐青的脖子:“你上次不是問我,清虛仙君在哪嗎?當時我不知道,但我幫你惦記著,就特地派人去調查,結果,有一家人,祖祖輩輩都是畫師,珍藏了一件傳家寶,傳說是他們太太太爺爺有幸目睹過清虛仙君的容貌,將他畫了下來。我命人搶來看,你猜怎么著?”
他說起話來眉飛色舞。
女孩卻冷冷抱著胸,看著他,一言不發。
沒人接茬,他隻好繼續道:“那人就是跟你同行的男人!我看你還好像很喜歡他似的,就來提醒你了,要小心啊!”
蘇厭冷道:“我不喜歡他。”
謝寄云奇道:“你都不驚訝?”
蘇厭:“我已經知道了。”
謝寄云有些落寞的“哦”了一聲,悻悻地伸手道:“那你把假面還給我吧,我被人看到臉,會死的。”
之前通天河決堤之時,天機閣閣主就要殺他滅口,只是在場的執行者被陰差陽錯被蘇厭殺了。
后面她去了極北冰原,想必他一直憑著半吊子修為茍且偷生,原本矜貴的少主如今落得遍體鱗傷,一身臟污也不像是假的。
蘇厭:“你都自身難保,怎么打探消息?”
謝寄云道:“好歹少主當了二十年,天機閣里,總還有那么一兩個人為我做事嘛。”
蘇厭盯著他的眼睛:“為什么?為什么幫我。”
謝寄云毫不猶豫地答道:“如果沒有你,洪水那夜我就死了,我想報答你……”
蘇厭一把將他拎在半空,狠道:“你不是這樣的人!說實話!你在為誰做事?!為什么幫我!”
謝寄云喘不過氣,滿臉漲紅,脫口而出:“因為……因為你好看。”
蘇厭:“……”
還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謝寄云落在地上,弓著腰劇烈咳嗽,咳得眼尾濕漉漉的,看起來我見猶憐。
他幽怨地抬眼:“小美人,別總是這么粗暴地對待我啊……我雖然喜歡,但是也有點吃不消……”
蘇厭問:“天機閣不是擅長符文陣法么?你能幫我弄來萬鬼囚籠的陣法圖么?”
謝寄云苦笑。
蘇厭就是這種人,她不在意的人,不僅不會心疼,反而會理直氣壯地榨干。
他道:“天機閣的藏寶室里,什么都有,只是我的修為進不去,我可以為你引路。”
蘇厭點頭,將假面丟給他:“那你跟著我吧……在你沒用之前,我可以保你不死。”
據謝寄云所說,三日后,按照慣例,天機閣藏寶庫會進行換班和清點,屆時人手空虛,可以不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