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間系著一串弟子令牌,手里還提著一把刺刀,刀尖緩緩淌下血來,每滴血都仿佛有劇毒般瞬間腐蝕了一整塊土壤。
他手里還握著一把暗紅的龍鱗。
“你把蘇姑娘怎么樣了?!”鹿呦呦哭喊道。
天璇長老看清是她,反手就是一劍,僅是劍氣掀起的狂風就將她掀飛了出去,然而劍本身卻被一把軟劍平平架住。
天璇長老臉色一變,轉頭,看見白衣男人如深潭般漆黑的長眸。
鹿呦呦摔在地上,林初撲過去拽著她就跑:“愣著干什么?!離那么近不怕死嗎?”
鹿呦呦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只看到劍氣震起的滔天煙塵:“但是,但是風公子他……”
她本隻想著救蘇厭,事到如今突然有些后怕。
萬一風公子死了呢?
林初在風里吼道:“別擔心他了!擔心你自己吧!他可是清……”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頭。
鹿呦呦:“?”
風停淵和天璇長老的交手只有短短一瞬。
劍和劍相交,竟然是普通弟子的軟劍斬斷了天璇長老的七星劍,下一刻軟劍彎出一個難以置信的弧度,輕描淡寫地,挑斷了天璇長老的手筋。
天璇長老跌跌撞撞地后退,靠在樹干上,滿臉震怒:“是你……你是清虛仙君?!”
他又大笑起來,“不不不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他不會拿劍對著凌霄宗的人!他不會站在妖魔的那一邊!他絕不會殺人!!!”
白衣男人提著劍,漆黑的云靴緩緩邁步,停在他身前,目光如古井無波:“身為劍宗長老,以一己私欲濫殺凌霄宗弟子,這是其一,不經審問不辨是非私自對妖魔用刑,這是其二。”
他提起劍,天璇長老瘋了似的將七星劍護在胸前。
下一刻,連劍帶身被一起貫穿,軟劍如一道利光,在他胸前穿過,從后背穿出,將人釘死在樹上。
“最后,”風停淵平靜道,潔白的袖袍嘩啦啦在風里舒展,像他的聲線一樣,干干凈凈,如云如霜。
“……我殺過很多,很多的人。”
天璇長老發出恐怖和崩潰的嘶吼,重傷和心神震動下,他的半妖畸變急速加劇,耳后出現腮狀的裂口,臉上浮現密密麻麻層層迭迭的魚鱗。
他身后出現了一扇漆黑的門,孤注一擲地往后倒去,想要遁入芥子空間。
風停淵任由他倒入虛空,緩緩伸出手,像是扯住了什么東西。
他的手掌薄而干凈,修長的指節微微屈起,像是有無形的絲線繞在手指上,仿佛抓住了風的影子。
下一刻,他合攏手指,往后猛地一扯。
如同蛋殼破裂,只是聲音要大千萬倍,無數黑色的碎片從空中落下,逐漸剝落出一個如屋子般大小的空間,帶著血的龍鱗像鮮紅的雪從空中紛紛擾擾落下,露出一個被高高吊起的女孩的身影。
從她來到人間以來,走過的地方無不是腥風血雨,她玩刀子熟練得像是天生如此,傷了腿依舊可以滿山亂跑,揮揮手便能招出無數鬼兵,身上帶著致命的稟賦和所向披靡的神器。
她毫無疑問是危險的,是被惡意醞釀了三百年,出鞘便能斬斷九州的刀,讓人無法放下提防,不得不時時刻刻盯緊。
可她從來沒有這樣脆弱過。
金色飛螢如點點星光環繞著她,破破爛爛的裙擺和早就被血染紅的白袍,長長的發絲在夕陽下飄飛,垂下的睫毛像是瀕死的蝶翼,白皙纖細的小腿上布滿了血污,血從精巧漂亮的足尖上一點點滴下。
足踝上系著的銀鈴,在風里一下又一下的顫動。
脆弱得讓人心驚,仰起頭看的時候,好像才想起她不是刀子,是個年幼的女孩。
她沒見過人間的溫柔,隻淌著貪婪和歹毒一路走來。
兩道劍光閃過,鎖鏈紛紛斷裂,女孩落在他懷里,輕得讓人微微愕然。
她纖細的指尖勾著男人的衣襟,渾然不覺在上面流下了血印:“風停淵,是你嗎?”
男人頓了頓,將本來想問的問題咽了回去。
“嗯,是我。”
“死了嗎?老魚人。”
風停淵瞥了一眼:“嗯。”
蘇厭用他的衣袖擦臉,慌慌張張,嗓音都是啞的:“我的笛子呢?!”
風停淵將笛子放在她手里。
蘇厭往懷里一塞,又以驚人的生命力從他懷里支起身,扭頭去找:“還有哨子!”
她的骨笛,骨哨,金戒,龍脊銀鞭,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和聽到哨聲回來的金色飛螢。
只有傳音石在打斗中碎了,碎得不能用了。
蘇厭嘆了口氣,將石頭扔在地上,聲音啞啞的,帶著一點沮喪:“本來是想給你的。”
男人寬大的袖袍輕輕落下一個東西,接在指尖,又放在她身上。
極漂亮的,像是鴿血一樣紅的寶石,迎著光看是透明的,明光如瀑,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