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半,陸呈錦先到餐廳,管文蓁說自己剛從分行出發,讓他先點菜。
二十分鐘過去她才進來,散著頭發,襯衣西褲,單肩挎著只大包。
“不用穿制服了?“
“不用,分行管得不嚴,穿什么的都有。”
“新部門怎么樣?”
“還行。”管文蓁坐下喝口茶,解釋工作變動的前因后果,末了道:“機會都送到眼前,我不想錯過,但現在接受了又擔心自己后悔,萬一明年,后年,大家都回分行獲得心儀崗位了呢?那只有我吃了短視的虧。”
陸呈錦說沒有關系,你有興趣就去試試,不喜歡可以換工作,或者繼續讀書。
管文蓁警惕:“我讀研也不一定去美國。”
陸呈錦:“嗯。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的大度勾起她疑問,難道哥哥不是找她復合,只是聽說她在銀行上班,來看個西洋景。
“你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他頓一頓,“下個月再回來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管文蓁被他盯到臉紅:“你想跟我異地戀?”
陸呈錦:“想。”
服務員過來上松鼠魚。他們曾經在美國四五家餐廳試這道菜,都不如東城這家老牌飯店。
管文蓁低頭夾菜:“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出國。你肯定不會回國工作對嗎?”
陸呈錦:“我不回國是因為回國沒有好處。首先是收入方面,我過去一年,僅現金收入超過一千萬。”
管文蓁:“哇。”
陸呈錦笑笑:“我獲得的股權有限,在海外他們方便給我現金補償,但如果在國內,我的工資獎金很難超過同級別同事,同時工作時長很可能增加,也不能隨便請假。最關鍵的問題在于,在國內,我們關系暴露的風險太大,一切行動要提防家人,這是滿盤皆輸的局面,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管文蓁眼珠轉一轉:“我還沒答應和你復合。”
陸呈錦氣定神閑:“為什么?我想知道你說分手是真的想放棄,還是用于威脅我以達成目的的手段?你想被當作大人對待,就開誠布公地和我談一談。你的訴求是什么?是工作,還是在國內工作?”
管文蓁默默吃魚。
陸呈錦繼續:“如果你很喜歡這份工作,喜歡到非他不可的程度,我能理解你想留下。但你剛才自己承認,是工作恰好到你面前,你順手接受而已。其實是什么工作你都無所謂,只想獲得工資養活自己?”
管文蓁不答腔,夾起只小籠包擱勺子上吹。
陸呈錦:“經濟上你不需要有任何顧慮,哥哥想早些跟你結婚,本意是為了讓你放心,你不愿意結婚,我可以先把能轉移的資產轉到你名下,即使我們雙方都停止工作,每年的被動收入也足夠維持我們之前的生活水平,你不需要抱著養家糊口,或者防范風險的想法掙工資,我們不存在破產風險。即便為了掙工資,美國收入高于國內,更應該跟我一起回去,在那邊找工作。”
管文蓁懊惱地想,要命,怎么哥哥句句在理。
今非昔比,她過于順利地進入分行,不由自主支棱起來,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過去找不到工作的恐慌,對自我價值的懷疑,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困難,隨時間流逝淡化成模糊又微不足道的沙礫,像績點、升學、排名一樣離她遠去。
回想過去半年她只覺得不可思議,她怎么會為一時半會兒求職失敗崩潰,失眠暴哭甚至考慮去死。
才多大點事呢!
如果她在美國堅持投簡歷,說不定現在也上岸了——沒走完的路在想象中總是格外好走,管文蓁忍不住做夢。
陸呈錦語重心長:“哥哥想趁還算年輕的時候,跟你去看看世界各地的風景。你不是說想去非洲,去南極,哥哥也想去,想和你一起去。人生太短暫了,我希望把時間花在重要的事情上。“
管文蓁:“重要的事情指…出去玩嗎?”
“……”陸呈錦磨了下牙:“是你。我想把時間花在你身上。”
管文蓁:“哦。”
她眼里透著點占上風的洋洋得意:“我要考慮一下。說不定我就是超級喜歡這份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