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分頭去機場,陸呈錦從泰特波羅走,起飛時間比管文蓁的回國航班早兩個小時。
管文蓁在約翰肯尼迪寫小作文,感謝哥哥對她五年多的照顧,她很感恩,但是她必須走了,她不甘心自己一事無成。這點不甘心早晚會變成怨恨,將她半推半就的不作為怪在哥哥身上,這樣對哥哥不公平,對她也不公平。她要驗證自己的能力,就該自己去職場打拼,或許她會取得非凡成就,或許不會,她總得試一試才知道答案。哥哥不用等她。銀行卡她留在書房抽屜。
按下發送兩分鐘,來電顯示一個十二位號碼,看著挺像詐騙。管文蓁鬼使神差地按下接聽。是哥哥。
“你在哪里?坐叁點的航班過來,我們面對面談談,一起商量怎么解決問題。”
他說話方式與平時不同,大概怕被同事聽見。
管文蓁慶幸地想,真是太好了,哥哥沒法言辭激烈地訓她,也不能溫言軟語地哄她,只能體面克制與她道別。
她說:“我不去。我快登機了。”
陸呈錦讓她冷靜,工作的事情不急,沒必要焦慮,可以旅行之后再做決定。他們計劃了這么久的事情,不要輕易放棄。
“聽話。”他聲音放得很輕,“我們見面再談。”
管文蓁不斷提醒自己,哥哥的溫柔有前提條件,她哪一次談判占到上風?每次談談的結局都是她哭著道歉。
不能被他忽悠過去,不能去倫敦,去了她一定會挨打,罰站罰跪罰寫檢討。她又說謊了,瞞著他計劃逃離,這么不聽話,哥哥不會放過她的。
游戲已經嵌入他們日常關系,隔著電話她都傾向自我反省,如果哥哥在她面前施壓,她一定丟盔卸甲求他原諒。
這太糟糕,她不能永遠做個乖孩子,乖婦女,乖老太太。
“也不只是因為工作的事情,我就是不想繼續。”管文蓁每個字都說得艱難,“我想跟你分手。”
地勤祝她旅途愉快,聲音進入話筒傳到另一端,她聽見他嘆氣。
她忍不住說對不起。
陸呈錦挺從容笑了一聲:“留著見面說吧。”
管文蓁心底發毛,想問他什么意思,他已經掛了電話。
到東城是上午,管文蓁自己打輛車回家。
自從她出國讀書,父母就搬回東大附近的商品房住,方便程寧走路上下班。
學校里面沒電梯的福利房租給叁個剛畢業小伙子,聽說一個個長得挺精神,管文蓁之前開完笑說介紹給我?程寧說你肯定看不上。
程寧中午回來發現女兒在家,從又驚又喜快速過渡到驚大于喜,逮住管文蓁反復確認她是否在國外突逢變故,有沒有受人欺負,疑心她遇到什么天大的危機才會不管不顧跑回家。
管文蓁早有準備,說自己工作不開心,生活也無聊,沒有朋友。其實她是個最不缺朋友的人,喜歡清凈,每次和鵝朋友出去社交都筋疲力盡。
程寧對女兒的精神狀況持狐疑態度,說:“行吧,回來就回來,你先好好休息幾天倒時差。”
她下午回學校整材料,忙起來忘了跟管升龍提女兒在家的事兒,導致管升龍晚上回來又是大吃一驚。
老婆的態度決定他的態度,程寧眉開眼笑,他便喜上眉梢,“回來挺好,你什么時候去讀研究生?”
管文蓁:“過兩年吧,我想先工作兩年。”
父母的表情微妙起來,說現在學歷貶值得厲害,你要是讀到博士回來,我們給找找關系,去哪兒都相對容易。研究生也湊和,也有學校愿意收研究生當老師。本科實在低了些,本科只能去民辦學校,民辦學校還不一定要呢。
管文蓁:“不是,可是我也不想當老師啊。”
程寧說別的地方也一樣,你爸他們那兒,今年隨便什么崗位都碩士起步,本科只能去營業部。
管升龍:“研究生也有去營業部的。”
程寧:“銀行更是了,你想做柜員還是理財經理?”
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給女兒指出一條明路,現在開始備考cpa,申請大藤碩士或博士,明年考完cpa剛好接著出國讀書。
程寧說:“找工作不急,現在退休時間又延遲了,你以后有的是時間上班,不想上還不行。這一年就好好復習,爭取一次考過六門,cpa含金量比你工作一年高。”
管文蓁有種無力感,“能不能當作我gap一年,讓我自己決定做什么事情。”
程寧說一年也太久了,兩叁個月可以,暑假這兩個月你就gap嘛,看看想去哪里玩,我們一起去,等開學媽媽上班了你就看書考試申請學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