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 won,菜還是由鄭清昱點,最后時刻又加了個魚餅炒年糕。陳嘉效覺得她每次一吃韓餐,好像就失去了“量”的概念,隨心所欲,還是忍不住笑著提醒她:“會不會點太多了?”
“魚餅是給你點的。”
今天鄭清昱不想吃魚餅的,她知道陳嘉效對韓餐反應平平,而唯一得到他夸贊的菜品就是魚餅。
陳嘉效不知道該說什么,長久靜默注視對面的女人,也許自己都沒有察覺,眼角悄悄紅了,很懊悔,為什么要沖她發(fā)火。
這頓晚餐,兩人沒有太多交談,但總體還算愉快。味道確實好,鄭清昱吃嗨了,結束前一口氣喝了半杯冰冰涼涼的米酒,不經(jīng)意開口:“我吃得很開心,你呢?”
陳嘉效一怔,莞爾一笑,“我也是。”
從餐廳出來,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天空呈現(xiàn)一種蔚藍色,和建筑物上纏繞的燈光一樣純凈。
陳嘉效告訴鄭清昱,等圣誕節(jié)的時候,這里的街頭會掛滿星星一樣的燈,到處可見麋鹿和圣誕老人。
“到時候再帶你來,感受一下這邊過節(jié)的氛圍。”
路過冰激淋店,鄭清昱盯著玻璃墻上的標語看了很久。
ever the ever e ever ours
陳嘉效從身后抱住她,鄭清昱感到耳畔有股溫柔的熱氣。
“i will be yours forever”
說完,陳嘉效自己先覺得不好意思,一顆心被燙到一樣,他沒用英文對女孩子表白過。
鄭清昱找到他的手,與他十指交纏,偏了偏腦袋,在一陣風把她長發(fā)吹亂的時候陳嘉效低首在她脖子印下一吻,帶著她情不自禁跟著街頭的彈唱隨性晃動。
最后他問她要不要吃冰激凌。
鄭清昱要了叁種口味的,一點點舀著吃,球體融化了沾得滿手都是,只好求助陳嘉效替她拿濕紙巾。
紙巾拿出來的時候帶出一張明信片,晃晃悠悠落到地面上,鄭清昱愣了一下,根本來不及反應,陳嘉效已經(jīng)彎腰替她撿起來了。
“嘆息橋?去牛津的時候買的?”
鄭清昱沒說話,眼睜睜又看著陳嘉效替她塞回包里,然后拆開濕紙巾,抓住她手腕,一根根手指替她擦拭,他就站在街頭人來人往的地方,形象矚目,卻低著首如同在愛護一件文物。
“你知道嘆息橋嗎?”鄭清昱目光凝在他專注的眼睛里,輕聲問了這么一句。
陳嘉效嘴角彎了彎,忽然抬眸,神情無比溫柔,“聽說在嘆息橋下?lián)砦堑膬蓚€人,可以地久天長。”
他剛看到那張明信片上就是一對男女在嘆息橋下接吻,所以想到了那么一句傳聞。
忽然,鄭清昱倒在他懷里,泣不成聲,陳嘉效臉色突變,身體僵硬得一動不能動,覺得她壓抑著顫抖的哭聲刺透了心房。
他沒這么慌過,聲帶發(fā)緊,“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fā)火,你被我嚇到了是不是?對不起……”陳嘉效心事重重一整晚,這一刻還是來了,他突然間的失控還是對她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鄭清昱狀態(tài)抽離,陳嘉效能感覺到,她的沉默和以往不同,像定時炸彈一樣,她壓抑的哭聲在這一刻摧毀了陳嘉效最后的僥幸。
他緊緊抱住她,不停親吻她頭發(fā),一遍遍說對不起,知道自己罪無可恕。什么驕傲和自尊,化為烏有的,他告訴她:“我擔心你,也怕失去你,我怕你又突然不要我。”
鄭清昱埋在他懷里,要把淚流干,死死摳著他襯衫的手突然卸力,攀上去摟緊了他肩頭。
在陳嘉效看到那張掉落的明信片時,她無法克制想起周盡霖。
若無其事過了十六年,鄭清昱卻突然在那瞬間無法接受周盡霖死去的殘酷事實。今天見了他父母,看到身上有和他當年輪廓高度重合的少年,鄭清昱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周盡霖就要在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了。
在她拼命尋找他的時候,時刻提醒自己要記得他的時候,連他的父母,都在將他慢慢遺忘。
“懷霖”終究不是“盡霖”,可周懷霖也是他們的骨血至親,甚至周懷霖得到了周盡霖到死都無法圓滿的家庭親情。
周懷霖可以和周家父母一起生活四個二十年,時間是最無解和殘酷的東西,活在模糊回憶里的人,怎么和鮮活的生命相比?
最讓鄭清昱深感無力且悲痛的是,遺忘,才是宇宙自然最終的行進軌跡。
周盡霖真實地來過,熱烈地活過。
可他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二十歲。
可她真的也要和那些人一樣,不能每時每刻都懷念他了。
陳嘉效帶鄭清昱坐了一次雙層巴士,慢悠悠游蕩在五光十色的街道里,她躺在陳嘉效懷里靜靜望著遼闊的夜空,世界在倒帶。
那雙總是哀愁美麗的眼睛里似乎還有淚水,但分明又是一片清朗的。
鄭清昱在心里默默告訴天上唯一閃爍的星:周盡霖,我要開始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