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嵌在墻上的大鐘依舊在走,只是印象中嶄新白亮的墻體爬出一道道黃痕,像時間的裂縫。
“是啊,那棟樓建了很久,每一屆都有學生天天盼著它完工?!北г棺约合硎懿坏叫聵?。
劉良雨點點頭,“我記得是我高二那年開始建的,你想想……”
路過一排公告欄,上面密密麻麻是上個月月考表彰,再往后是去年的優秀畢業生,還有兩個月,就又要換批人了。
還有一欄是歷屆高考被錄取名校的優秀校友榜。
“以前,咱們那里每年都有人上榜,我每次回來都看到熟人?!?
陳嘉效淡淡收回視線,沒打算往下看了,扭頭看向身邊素面朝天的女人,“良雨姐自己不是也在上面?!倍ň戳?,才發現剛才校門口匆匆一晃眼看到的白發不是光影角度的問題,劉良雨厚厚一把頭發隨意挽在腦后,銀絲纏繞,不是一根兩根,印象中總是明媚愛笑的大姐姐,臉色黃黑,眼窩似乎更深了,斑斑點點長年累月盤亙在肌膚里。
陳嘉效記得劉良雨比自己大五歲,他初一剛入進托管班的時候,宋老師和劉老師的女兒高三了,每天學習都很緊張,但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負擔壓力,下了晚修還會和他們這些小屁孩下跳棋、看電視,永遠充滿活力。
但她母親宋老師說,其實良良好勝心很強的,有回劉良雨競選學生會長失敗,宋老師提前和托管班里的人打招呼,讓他們都別提這回事,劉良雨悶悶不樂,一回來就是學物理,只因為擊敗她的競爭者手里多了個物理競賽金杯。
去年他來的時候,劉良雨已經辭掉了首都電視臺的高薪工作,回到家鄉,雖然還是法律顧問,但她這個年紀,只要有想法,在吃人的城市再往上爬還是綽綽有余的事。但劉老師身體不好,有一回自己在家跌了,是樓下家屬區的保安發現劉老師一天沒出門才去敲門發現的,劉良雨放心不下年邁的父親,就回來了。
陳嘉效問過劉良雨,怎么不把就劉老師接去首都。
劉良雨也略顯無奈,但口吻云淡風輕,“我爸他為了我,是愿意去的,是我不想他去。他和我媽在臺高家屬區過一輩子了,去哪里都習慣不了,而且我還沒有能力再給他買一套房子,和我們一起住的話,怕委屈了他。做父母的,他和我媽已經為我付出夠多了?!?
家屬樓更是一成不變,一靠近,有種不屬于這個年代的陳舊氣息,上個世紀的老樓房,當年就算破舊的,有很多家境好的學生因為受不了這樣的差環境到外面租房。
說起這件事,劉良雨還調侃:“你和盡霖他們,真不像富家子弟。”
陳嘉效一笑而過。
一進門,劉良雨給陳嘉效找拖鞋,沖里頭大喊:“爸,嘉效來啦!”
劉國參在輪椅上,滿臉笑,咿咿呀呀說了一通什么,離得有點遠,陳嘉效沒聽清。劉良雨先進去不知道忙活什么,陳嘉效換好鞋,環顧一周,不管外面環境如何,宋老師和劉老師的家永遠干凈整潔,比起當年,格局其實變挺多的,空間更闊,很多當年是為了做托管班才置辦的物件早不見了,幾個房間,不再塞滿高低床,男生宿舍改造成“訓練間”,像醫院的康復科,擺滿各種儀器,女生宿舍現在是劉良雨的臥室。
走近了,陳嘉效聽清老爺子含糊的“嘉效來了啊”。
他提高點音量,“劉老師曬背呢?。 ?
劉國參呃呃啊啊點點頭,也不知道聽到沒有,陳嘉效眉頭一鎖,等劉良雨給他遞水的時候,說:“怎么感覺說話和去年比起來沒什么變化?!?
甚至更差了。
劉良雨輕嘆了口氣,但是個平淡的表情,“腦梗后遺癥是世界難題,但好在沒全癱,意識也是清醒的,我每周會帶他去醫院給治療師做正規的言語訓練。”
“慢慢來吧。”陳嘉效只能這樣說,不知道算不算一種勸慰。
“是啊,慢慢來?!眲⒘加晖裥『⒁粯拥母赣H,臉上是寵溺的笑,突然問陳嘉效,“你中午在這里吃飯吧?!?
陳嘉效來不及拒絕。以前宋老師還在,劉國參身體還健朗的時候,他們一群人來看他們, 總要留下來吃個飯再走的?,F在宋老師走了,劉國參行動不便,也就陳嘉效一個人來,他不想增添劉良雨的負擔,看時間還早才上來的。
劉國參思維還是靈,聽女兒這樣說,著急抬起還能動的右手,嘴一咧,“對,嘉效……吃了飯再……”最后一個走,怎么都發不出音來。
“爸,讓嘉效陪你說說話,我去炒菜?!眲⒘加陱年惣涡磉呑哌^,看他欲言又止,安撫一笑,“就簡單炒兩個菜,不麻煩的?!?
陽光變了個角度,陳嘉效推著劉國參換方向,這個時候的太陽,暖而不烈,溫溫柔柔,窗外有追逐的鳥鳴,他望著昔日總是激情熱情如今卻也神色平靜的老人,覺得這樣消耗光陰其實也不錯。
兩人之間交談,無非是追憶,劉國參能說,但就是慢、不清楚,陳嘉效耐心等待聆聽,也盡量用最簡短直白的表達。他也會和劉國參聊起自己的工作生活,表明自己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