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鄭清昱準備各種批斗會,又坐在臺下接受來自各方的批斗。
比如病人投訴率上升,醫務部和教學部都難辭其咎。一個中年婦女大半夜來掛急診,主訴是下體辣痛兩小時,問怎么回事,是她老公把婦炎潔倒了,換成了不明液體,她洗澡的時候誤用了,在另一個男人的陪同下來掛急診。但是當時婦科當班醫生在做黃體破裂手術,跟值的研究生鎮守科室,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打電話到手術室,一線認定這不屬于急診就診范圍,讓患者明天早上到門診就診,跟值人員也一再和患者解釋現在有病情更危急的病人,醫生需要先處理那邊,患者當時沒說什么,第二天就投訴到醫務部,一認為醫生沒見過自己就妄自判斷病情,二是她聽到了一線和研究生打電話,認為對方語氣不友善。
接到投訴,一線醫生要寫說明是肯定的,當晚跟值的研究生也逃不過,人到教學部交說明的時候,和鄭清昱聊起這件事。
“一開始我們都以為那男的是她老公,直到她說她的婦炎潔是被她老公換的,我們就問她陪你來的男人是誰,她說是朋友。笑死,一看就是情夫,所以他老公才會把她婦炎潔換了?!?
還有某科主任和實習生在手術室親熱,被保安通過監控看見了,保安就拿視頻去威脅那個實習生,實習生不堪屈辱和壓力,自殺未遂,其父母帶上幾十號親戚來醫院拉橫幅,讓二附院再次因為丑聞出名。醫院隸屬于醫科大學,頻頻出事,學校那邊又施威了,同樣是附屬醫院,一院叁院怎么就沒這么多幺蛾子?
上頭天天喊著要整頓,實際上也沒什么具體措施,把底下人批斗一頓,原本怎樣還是怎樣,說到底投訴率高只是面子上不好看,影響不到醫院運轉,各種事情頻發,可這個季度醫院收入比去年同期還要高出兩個百分點,這才是最實際的。
周五晚上,鄭清昱憑感覺買了張電影票。這部片子已經算同期比較冷門的電影了,排片不多,可周末場還是座無虛席,基本都是情侶、朋友結伴而來。劇情還不錯,就是文藝片畢竟不是大眾喜好,很多人看到一半就退場了。
鄭清昱中午加班匯總研究生的值班補助申請,很多人把證明資料過來的時候總會問:老師,為什么叁個月前的值班補助還沒到賬?
鄭清昱沒法回答,她負責的部分,每個月都按時處理了,但財務那邊下不來,這也不是她能伸手去管的。其實鄭清昱還在上學的時候就搞不懂,國家每個月研究生補助、跟值的夜班餐補費為什么每回都不能按時發放,有時候新一年都過半了,去年的夜班費才打下來。
前段時間還有畢業的學生在網上吐槽,人都已經畢業了才收到早就該得到的錢,李欣琴又成了被炮轟對象,不過這事還真和她沒什么關系,本人一時沒忍住,在網上和發帖的學生吵起來,怪對方想盡法子要搞臭醫院名聲,說什么“你要是能把這個基地搞垮我謝謝你”,引起欣然大波。
李欣琴也因為這件事被約談,扣了叁個月獎金,倒沒有其他什么處罰。很多人都好奇,她后臺到底是誰,都傳是某領導親戚,可這個領導具體是誰,沒個具體說法。
早餐吃得晚,鄭清昱中午就簡單對付了幾口,想的是看完電影一個人去吃海底撈,可電影看著看著,也有些餓了,起初沉浸在劇情,沒什么感覺,要散場時她一陣心慌無力,知道自己低血糖了,想翻包里看看有沒有吃的。
沒抱什么希望,她對吃的沒什么狂熱欲望,看電影、學習這種需要專注力的活動,她就更不會吃東西分散思維。
奇跡般翻出一塊巧克力。
是俄羅斯那款紫皮糖,當年在濱城上學,去哪里都能吃到這款巧克力,導致后來她都畢業回南方了,看到這個紫色包裝還有些惡心。
但現在,這成了唯一可以救命的東西。
鄭清昱坐在原地吃完,很清楚這是誰放到包里。
陳嘉效這個男人,好像總是在她要想不起這生活里有這么個人的時候突然跳出來。
這才想起來上次分別,他說“下周見”,當時她好像沒有回應。
也不知道王磊寧那個局組起來沒有。
兩個小時沒看手機,拿出來時鄭清昱被滿屏消息嚇一跳,下意識擔心的是醫院那邊有什么事。被支配的恐懼,意識不到,潛意識里在下班之后享受自己的時間好像是件錯誤的事,叁十歲的人,還會像上學時期上課開小差被抓包一樣心虛。
工作群里的確有幾條消息,可李欣琴她們是在商量部門聚餐的事,懸著的心放下來,鄭清昱這才退出去,好像記得有一通未接來電是陳嘉效的。
她沒接,他就發了消息,某會所的定位,其他沒說什么,鄭清昱就懂了。
局組起來了,但不同于之前在飯店包廂那種,沒有女人。
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鄭清昱把那張巧克力糖紙抻開,拍了發過去。燈光有點暗,剛發過去鄭清昱就后悔了,但也不打算撤回。
清潔工打掃到她這排,鄭清昱感覺好多了,起身讓位,又看到陳莉莉也給她發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