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渾身上下總有某處筋肉隱隱顫動。他無言點煙,沉默地抽,從陳家過來這段路,心反倒麻痹了。
活叁十年,陳嘉效少有像今天一樣失去理智的時刻,輕易憤世嫉俗的青年時期,再張狂叛逆也沒有沸反盈天的恨意——根本想不到后果,毀掉自己也無所謂。
他的人生像一潭死水太久,是鄭清昱的經過和停留讓它活起來。
她那么美好、潔凈,卻被一個和他有血緣關系的男人覬覦,用邪惡的淫念褻瀆,在玄關聽到道貌岸然的陳霆民和那個猥瑣的中年男人提起鄭清昱,陳嘉效當下就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揍。
可他不得不忍下所有躁動的羞憤、怒火,忍到眼前發黑,錄下有力證據。
他要幫她逃離這場污穢的無妄之災。
可陳嘉效又幾度失神,被絕望湮沒了。他本來就已經在失去她岌岌可危的邊緣,而他的父親對她覬覦已久,私下不知道對她有過多少次令人作嘔的意淫,陳嘉效胃空得想吐,覺得自己再沒有資格靠近她,在他面前,他也顯得如此低卑、惡劣,根本不配擁有她高尚的靈魂。
“你從哪里來?”蔣然坦白問出自己心底的疑惑,雖然陳嘉效還是一絲不茍,比黑夜冷酷,可蔣然直覺他來之前,已經解決了什么。
否則他也不會來。
蔣然原本以為打電話告訴他鄭清昱出事后他會立馬出現在心愛女人的身邊,應該寸步不離守護才對。
“我不會讓她有再被傷害的任何可能。”
陳嘉效眉眼壓低狠狠吸了口煙,指尖微顫,蔣然看在眼里,沒說什么,他的使命似乎已經完成了,剩下的,應該交給更合適的人。
“哥,謝謝你。”
陳嘉效由衷感激蔣然,他甚至到現在都沒法放任自己假設如果蔣然今晚沒和鄭清昱在一起,會發生什么樣的后果,但無論哪一種,都是他悔恨不起的。
蔣然沉默吞云吐霧,視線掠到陳嘉效眼底那片紅,略顯蒼白的唇,移開了目光,“你不用謝我,其實我義無反顧顧不上自己安危去救她,當下腦海里想的是阿霖。”
長長一截煙灰毫無征兆斷了,堆在陳嘉效破皮的肌膚上,蔣然閉上眼睛,不忍去看那抹的落寞,喉結生澀動了動,“我跟你說句實話,我見證的是他們那段感情,第一個想法是要保護好阿霖也許到死都在愛的女孩。你可能不知道,阿霖那次是提前回國,為了見真真。”
陳嘉效猛地抬眼,被一抹虛弱的路燈刺到瞳孔,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傳來的痛感把他塞滿。
“所以嘉效,哥說句不中聽的,真真現在這樣,你也別怪什么,怨什么的。就連我們,這么多年都忘不掉……”
一團團噴薄而出的白霧慢慢飄遠,隨風消弭了。
蔣然說自己明天會去墓地,后天回英國,計劃不變。最后他想到問陳嘉效一句,“你有辦法聯系上王老師嗎?就是阿霖當年的班主任。”
一片寂靜中門鎖很輕響了一聲,陳嘉效沒開燈,換了鞋,無聲無息走進去。房子也很暗,客廳一絲微弱的光亮都沒有,直到輕輕推開主臥的門,陳嘉效一雙眼竟有些適應不了區區一盞臺燈的低瓦數。
床上臥有一片薄薄的身影,只是如云的黑發堆積在枕頭上,陳嘉效第一時間去摸了摸發尾,想確認她吹干沒有。
不然睡覺起來頭會痛。
他站在床邊,俯身用目光仔仔細細把人檢查一遍。
鄭清昱似乎已經熟睡,可她睡覺一直很安靜,如果不是湊近耳鬢廝磨的時候,幾乎聽不到呼吸聲,她在光影錯落處,兩道自然濃密的眉少了幾分冷漠的感覺,霧絨絨的。
陳嘉效伸手替她拂開一縷掉到眼前的碎發,發現兩排睫毛輕輕顫了顫,他停下所有動作,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就這樣凝視這張柔靜的睡顏許久。
祈禱她沒有做夢。
可她的夢里都是周盡霖,也許,她只能這樣與周盡霖見見面、聊聊近況。
陳嘉效內心又開始矛盾,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又裂開一道口子。
蔣然告訴他,“真真也很不好過,她對你們這段關系感到痛苦不比你少。”
這一點陳嘉效當然知道。
只是剛才,他突然明白一點,那天鄭清昱會出現在臺高最后暈倒在家星是因為她去打聽周盡霖曾經的班主任;某天他替她從南苑搬過來的資料,是有關周盡霖生前和身后留給她所有的記憶。
鄭清昱一直在提筆記錄遇難者的故事,輪也該輪到周盡霖了,可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做這件事,因為一旦開始,意味著她要事無巨細地回顧她和他從相識、相知、相愛到愛而不得的所有時間線,要她正視,那個人已經永遠不在的事實,這對于一個還活著的人來說,太殘忍了。
陳嘉效不知道為什么鄭清昱現在似乎做了一個決定,她開始聯系見證過周盡霖精彩活過的人群,試圖從他們口中確認一個更全面、更具體的少年。
王老師算一個重要人物,陳嘉效也知道這位教師于周盡霖有多重角色——伯樂、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