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兩個月就能下地。”
孟惠織乖乖的點頭,她感覺額頭上有什么東西,抬手摸上去,是粗糙的布面。
“我的臉怎么了?”
“給你手術的時候,送你來的人讓醫生順便幫你把植皮做了,等到你可以下地,就能變得漂漂亮亮的了。”護士彎下腰朝孟惠織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些許鼓勵與安慰。
小女孩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跟木頭一樣釘住,如果不是心電監護儀還在動,護士甚至懷疑她變成了一具蠟像。
床上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演變成咯咯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滴滴聲陡然加快,飆到不正常的數值。
這么高興嗎?護士有點被孟惠織嚇到了,她按下情緒,按照慣例給孟惠織檢查了各項指標,并囑咐她好好休息。
護士離開后,病房陷入一片寂靜,孟惠織呆呆的躺在床上,無數復雜的悲傷、憤怒糾纏成一團理不清的毛線,幾乎要將她的情緒撐炸。她回憶起過去因為這塊疤遭受的一切,所以這些算什么?她過去十幾年,因為那塊疤受到的排斥和羞辱,到底算什么?十幾年了,他們終于想起來治好她的臉,這是給她的補償嗎?
待在醫院的時間過得飛快,這是孟惠織過的最安逸自由的日子,除了吃就是睡,因為天天躺在床上,沒有見陽光,皮膚變得格外蒼白,拆掉石膏的那天,頭上的紗布也一并拆下。她的左腿沒法變回原來的樣子,走路只能慢慢的走,稍微快一點就會摔倒,哪怕現在愈合了,使一點勁就能感受到骨縫里鉆出來的疼。
孟惠織一瘸一拐的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面,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塊兒從額頭蔓延到鼻梁的惡心傷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光潔平滑的皮膚。
小鹿一樣的杏仁眼,挺翹的鼻梁,沒有什么血色、但是看起來很柔軟的嘴唇,面部輪廓遺傳了幾分孟家的冷冽與精致,但是更加柔和、美麗,像一株清晨盛滿露水的百合。
鏡中的那張臉目光怔怔,很快扭曲得不成樣子,淚水大顆大顆的從眼中溢出,嘴張開不停的抽噎,孟惠織一遍又一遍的擦掉眼淚,拳頭用力的錘到白瓷洗手池面,
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孟惠織,管好你自己!
她住院的這兩個月,沒有一個人來看她,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護士告訴她,她的家人會來接她。
孟惠織收拾好心情,拉開洗手間的門,和剛剛進來的孟蟬封撞了個正著。
“繪…織?”孟蟬封站在門口愣住了,一瞬間變得茫然,甚至有一絲無措,這種表情很少會出現在他臉上。
看到熟悉的人,塵封了兩個月的恐懼突然沖破封印,鋪天蓋地的沖出來,孟惠織的猛地一顫,腿和肚子莫名的泛疼,她后退一步,結結巴巴的說:“大、大哥”
孟蟬封兩步跨過整個病房,走到孟惠織身前,食指和拇指掐住她的下巴,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面向自己。
冷冽的灰色眼睛死死的盯住這張臉,怎么這么像…怎么這么像?
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他剛剛八歲,坐在教室里走神聽窗外的蟬鳴,課上到一半,班主任找到他,說他家里出了急事,讓他趕緊去醫院。
那是他人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快到過怎么去的都忘記了,眼睛一花就到了手術室門口。
護士告訴他,林徵半夜生產,羊水栓塞,沒能搶救過來,他的爸爸知道這個消息后心臟病發作,也在搶救,他要做好準備。
八歲的他已經了解了死亡的概念,立在手術室門口化成一根鹽柱,身體裂成了無數苦澀麻木的細小鹽晶。
孟景庭活了下來,但出院后不聽醫囑,不管事,光顧著喝酒,孟蟬封沒辦法,不能讓母親一直留在太平間,只好由他牽著三歲的弟弟操持母親的葬禮。
印象里那段日子一直是灰色的,沒有光,沒有未來,充斥著死亡帶來的冰冷與痛苦。
孟景庭頹廢了兩個月,大半夜在浴室割腕自殺,他拿著鐵錘把門鎖砸開,聯系親戚把孟景庭送到精神病院待了半年,之后兩人的關系再沒有好過,幾乎從父子變成有血緣的仇人。
林徵在的時候,他們一家還能因為林徵裝出相親相愛的樣子,林徵一走,來自血脈的遺傳精神疾病逐漸顯現,最后報復在孟惠織身上。
“跟我走。”孟蟬封抓著孟惠織的手腕往外走,他甚至能想象出孟景庭看見她樣子,不能就這樣讓他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