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惠織當然不可能在這里休息一晚上,她聽到房門“咔嚓”關上的聲音,躲在被子里發呆,靜靜消化身上疼痛,約莫過了十幾分鐘,她悄悄下床,赤足踩著冰涼的木質地板,耳朵貼近黑色房門,偷聽門外的動靜。外面隱約傳來叁人的聊天與笑聲,具體在說什么聽不真切,孟惠織也不關心。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已經完全黑了。深藍的天幕上掛著一輪金黃圓月,銀色的月光照亮別墅四周黑漆漆的草地,一條石子小路從草地中蜿蜒而過。孟惠織推開窗戶探出半身,借著月光看清地面離她并不算太高。她必須離開。衣服丟在客廳,不可能拿回來,她抱著希冀翻找衣柜,還好里面塞著一些男士衣物,她心中大喜,挑了兩件套到身上,衣服的尺碼對她來說有些大,穿到身上空落落的,她把襯衫下擺塞進褲腰,卷起褲腿,至于回去要怎么解釋換了身衣服,只能到時候再想,運氣好的話他們已經睡了,不會關心自己穿什么樣的衣服回家。孟惠織又抽出幾條長褲,準備做成長繩溜到一樓,可她在臥室看了一圈,只能放棄這個想法,她所在的房間布置得太簡潔了,只有一張落地床、一個鑲墻衣柜,根本沒有可以綁繩子的地方。二樓,說高不高,說矮不矮,孟惠織來到窗邊,躊躇片刻,心一橫,直接跳下去。身體與地面接觸的感覺很不好受,落地的一瞬間幾乎把肉和骨頭震錯位,她的膝蓋狠狠扭了一下,還好下面是草地,不至于把腿摔斷,此時她也顧不得抗議得左膝,扶著膝蓋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孟惠織的心跳得飛快,混著草汁氣味的冷空氣大口吸進肺部,刺得氣管火辣辣地疼痛,她要逃,她得按時回家,顏凌生日那次讓她吃夠了苦頭,要是再來一次——孟惠織腳下又生出幾分求生的力氣,她絕對會被打死。她感覺心臟要從胸腔跳出來,拳頭大的器官瘋狂地泵動血液,壓榨每一口吸進去的氧氣,喉嚨干得要炸裂,口水黏得像糨糊,身上不斷冒出汗珠,然后在風中晾干,腳底的刺痛讓她勉強提起精神,邁著棉花一樣的步子機械地向前跑,世界在眼前模糊了,只剩下頭頂的一輪明月,引導著她的路。不能停,不能停!要是被他們找到,就完了!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出現了一條黑色長帶,孟惠織心中振奮,她依稀記得入口處瞥了一眼的莊園地圖,莊園外圈有一條人工小河,看見這條小河,就說明離出口不遠了。“汪、汪——”背后傳來幾聲狗叫,她剛活躍起來的血液瞬間涼透,一瘸一拐地向著林間小道跑。他們怎么這么快發現……刺眼的燈光幾乎照瞎孟惠織的雙眼,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用手臂遮著眼睛,黑色的賓利撞開柵欄,碾過精心打理的園林草皮,如同死神攔住她的去路。孟惠織像被人抽了骨頭,全身脫力跌坐在地上,皮膚在車燈的照射下異常慘白,腳下的猩紅格外刺目。
一股大力扯著她的頭皮把她提起,耳邊是咬牙切齒醞釀著風暴的聲音:“你還真敢跑啊。”“對不起,我要是不回家,真的會死……”孟惠織的聲音抖得像剛出生的鵪鶉,她緊緊抓著陸淵扯自己頭發的手,生怕他像拔雞毛一樣把她的頭皮撕掉。前方的車門一開一關,一個披著大衣,手拿手電筒的人走下來。抓著她頭發的手松開,孟惠織定在原地,像等待劊子手斬首的死刑犯,眼睛空洞而絕望的看著那個人逼近。“原來你喜歡玩貓捉老鼠的游戲。”顏玲面無表情的說。孟惠織毫無血色的嘴唇不住顫動,過了一秒,她的靈魂才飄回身體,瘋狂搖頭:“我只是想回家……求你了,我可以明天再來。”她的聲音染上哭腔,跪著爬到顏凌腳邊,抓著他的褲腿:“明天隨便你玩,我發誓。”顏凌掐著孟惠織的下巴,目光從她臉上那塊丑陋作嘔的疤滑到她的胸口,她逃出來時只穿著寬松的襯衣,這個角度里面一覽無余。“你真的讓我很失望。”掐著她下巴的手向上滑,大力掐著孟惠織的臉頰肉,“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跑了,不乖的孩子該受到懲罰。”“不……!”孟惠織猛地擺頭掙脫顏凌的手,兩叁步爬到陸淵腳邊。“幫幫我……幫幫我!”她緊緊抓著陸淵的手,滿臉淚水:“陸淵,阿淵,讓我回去吧,就一晚上。”陸淵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仿佛被電了一下,大力甩開孟惠織的手,身旁的大白狗察覺到主人的怒氣,朝她齜牙咧嘴,發出低低的嗚嗚聲。孟惠織立刻清醒,她知道自己剛才干了一件蠢事,顏凌和陸淵一前一后堵著她的路,無邊的夜色籠罩著她,寒意從皮膚滲入五臟六腑。“哎呀,抓到逃跑的小老鼠了。”圖懷德打著強光手電筒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他看著左邊面無表情的顏大少爺,右邊抱著雙臂耷拉眼皮的陸大少爺,還有陸淵腳下跪著、可憐兮兮的孟惠織。“怎么了?這不是抓回來了嗎,怎么都不開心?”他收起手電筒,將孟惠織橫抱起來:“回去啰,在外面站著發呆干什么,外面這么涼。”早點回去,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玩,不該在這里消磨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