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邊的桌子上坐了六七個臭男人,還在互相勸酒談天說地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原則上她沒法?趕客人,跟酒鬼也說不清道理,強行收攤很容易引起鬧事,之前就有過先例,服務員只能委婉提醒,之后?便是硬等。
一直熬到十一點半,客人才終于醉醺醺離開。
季凡靈和呂燕快速收帳,打掃桌面和衛生。
玻璃門緊鎖,四周只剩趙三?串大?排檔牌匾的白色冷光,空蕩蕩的街道寂冷,十二月底的夜里風聲呼嘯,空中飄起雨絲狀的細雪。
呂燕的出租屋就在附近,沒走幾步就跟她道別?離開。
季凡靈洗完抹布的手?凍得冰塊一樣,縮在羽絨服口袋里,站了一天的腳痛得要命,想到因為?幾個醉鬼,又要走很遠的路趕公交,心頭毛躁躁地厭煩。
她壓著兜帽,剛走出兩步,余光看見一輛黑車安靜地劃破夜色,打著雙閃,緩慢靠著路邊行駛。
電光石火地,季凡靈想到傅應呈。
然后?又覺得可笑。
真是染上壞習慣了,一走不動就惦記傅應呈那輛車。
季凡靈裹緊領口,目不斜視地頂風往前走,突然聽到黑車一聲鳴笛。
季凡靈轉頭,看見駕駛室車窗搖下。
夜濃風急,伴著加速的心跳聲,清冷地映出男人眉眼的輪廓。
有一瞬間。
季凡靈還以為?自己是困懵了。
傅應呈看著路面,單手?搭在方向盤上。
見她半天沒動,不耐地側過頭,屈起的指尖敲了敲,似乎是有點不耐煩:
“……坐了這么多次了,還認不得我的車?”
浴室
季凡靈反應過來,快步繞到副駕駛上車:“你怎么來了?”
傅應呈目不斜視:“還能是來接你的?”
那必然是不能?。
“這個點還工作?”季凡靈伸手在出風口捂了捂,感覺暖和多了,“難道也在這邊吃飯?”
“不是,剛在基地做完dcloud37批量測試,”傅應呈說,“雖然早拿到npa批準,但在歐洲上市的話還要根據dr做一系列細微調整,量子平臺這類光譜診療器械調整不大,但bio-robot 30和asys系列都是基于我國患者建立的數據架構,應用海外?容易出現感知和決策上的問題。”
“時間比較緊,最近我都需要去盯一下。”
季凡靈:“……”
誰家好人說話還?夾英文。
“沒聽懂?”
傅應呈瞥了她一眼,見?她信以為真,糊弄過去了,不輕不重?地扯了下唇角:“那你還?問。”
季凡靈:“……”好好好我多嘴我不該問。
手機亮起?。
季凡靈低頭看去,發現程嘉禮又在微信給她發了好友申請。
備注:是我,程嘉禮。
……誰不知道你是程嘉禮。
季凡靈按滅了手機。
車里一安靜,她就犯困,沒幾分鐘就睡著了,甚至還?做了個夢。
或許是因為剛剛看到程嘉禮的好友申請,夢里是高?中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程嘉禮已經說了喜歡她,經常大課間背著吉他來高?三七班找她,開口就是:“凡靈,我昨晚夢到你了。”
季凡靈眼都不抬:“夢到我揍你?我可以讓你夢想成?真。”
“什么啊,”程嘉禮笑,斜坐在樓梯扶手上,調了調吉他琴頭的弦鈕,“我夢到你給我唱歌,就是這首。”
少年抬手撥弦,在人來人往的樓梯口邊彈邊唱,聲音清朗,引得很多女?生星星眼圍觀。
季凡靈懷疑自?己是不是對浪漫不開竅,總之既不喜歡聽歌,也不喜歡成?為人群的焦點,帽檐壓得很低,低著頭,腳尖來回蹭地,巴不得他趕緊唱完。
她之所以沒跑開,只是因為程嘉禮每次唱完都會說:“這首歌不是我寫的,是夢里的凡靈唱給我的。”
周圍的同學全都發出哦喲哦喲的怪聲起?哄。
程嘉禮抱著吉他,狐貍眼彎彎地看向她:
“——哪有藝術家不愛自?己的繆斯。”
……
季凡靈只是單純喜歡那一刻。
她感到自?己這樣的人,也有用的瞬間。
那之后的一周,傅應呈可能?經常要去實驗室,總是和她一樣十一二點才回家。
又有一次,季凡靈沒趕上末班車,突然想試試看能?不能?等到傅應呈,結果等了不到五分鐘的功夫,還?真讓她等到了。
周四的黃昏,夕陽投下暖色的光柱,孜然和辣椒的香味隨風彌漫,大排檔逐漸開始上客。
季凡靈正?端著熱水壺給客人倒水,突然感到圍裙里手機在震動。
她還?以為是傅應呈的電話,快速跑到一邊接起?:“喂?”
“是我。”男人的聲音笑吟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