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譏諷了幾句后負氣離開的事?還有后來你得了吏部考公主事的授職后,我多次駁你調任書的事?”
要是從前,秦疏桐此時就已經怒而不語,認定晏邈在嘲弄他。但他今日忽然明白,換個角度來想,晏邈不就是知道他會因為憤怒而不信,所以才故意言語戲謔地說這些事么?
“晏大人……不,晏邈。你是真的為我好才做了這些?”
見秦疏桐態度與從前全然不同,且問得認真,晏邈嚴肅道:“是。”
“好在何處?你如果不解釋,我無法明白。”
“……”晏邈靜默半晌,見對方真心等著聽回答的樣子,才道:“仙音閣里什么樣的客人最多,不用我說,現在的你比我更清楚。秦疏桐,不管你信不信,但在我看來,你有大才,又心懷抱負,與那些浮濫且胸無大志的權貴子弟沒有來往才最好。而官職一事,你是求高官厚祿的庸俗之輩么?你用叁年升及如今吏部郎中之位,這是叁年前的你會期望得到的一個好位置,吏部、五品郎中,一個方便與文官高位往來的位置,這個位置有我幾分擘畫。但你……”晏邈勾了勾嘴角,沒說出口的后半句不言自明,“你是不滿我阻擋你接近你的另一個欲望。你把自己一身傲骨都拋了,什么志向抱負也不顧了?值得么?”
秦疏桐明白了,在晏邈的角度,所有事是真的為了他好做的,但:“你的話很對,‘看我如何看待’這一句,當你問我值不值得,你就知道這件事在你我看來就是兩個相異的答案。承蒙晏大人抬舉,以往多有冒犯,還請晏大……是請晏子巽其人諒解。但就如你所說,各人立場不同,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都非我所愿。”
晏邈發出冷冷低笑:“你叫住我是為了這個?徹底劃清界線?”
“這只是結果……”而且秦疏桐自認并沒有這么決絕的意思,他只是想正視晏邈,不再帶有偏見,而此后說不定在很遠的某一天,兩人甚至有成為朋友的可能吧……“有人提醒我,應該認真地了解你。”還不止一個,雖然謝雁盡的話主要不是這層意思,但也算這契機的一部分。
“是啊,各人立場不同……這在你看來叫劃清界限。”晏邈神色森然地掐住秦疏桐一只手腕,力道大得讓秦疏桐吃痛,“在我看來可是往我心上捅了一刀。”語氣也透出陣陣寒意。
然而下一瞬,就在秦疏桐將主動掙扎前,他又馬上松手,瞬間換了副溫和態度:“秦大人說的那個人是誰?不會謝雁盡吧?”他看到秦疏桐愣了愣,才笑道:“這是玩笑。我猜是大殿下吧。”
“是……”
“大殿下的近況不好。”
“是,我看到了。”
晏邈等了一會兒,秦疏桐卻并沒有后話。
“你不責怪我疏忽殿下?”他試探道。
其實秦疏桐已經責怪過了,在白淙面前,但其實:“我不該責備你,那是遷怒,過往種種也是,因為晏大人總是容忍我的無禮,所以我總是對晏大人無禮和遷怒,望你見諒。”語畢,正兒八經一揖。他深覺,如果說晏邈次次故意挑動他的情緒是無禮,那他就是另一種利用對方的容忍而不自知的無禮,他以為自己比晏邈更高尚,自負得可笑。
“……”晏邈沉默片刻,而后溫言道:“秦大人,吃菜吧,別辜負了一桌好饗。”
晏邈又變成那個儒雅隨和的晏左丞、晏子巽,兩人如新結交的好友一樣寒暄些瑣事,一種席間的固定格式般……秦疏桐敬了晏邈一杯酒,他受了,秦疏桐又主動給他添酒,他也受了,面上盈著笑意,像美人臉上的鉛華。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飯畢,晏邈和秦疏桐一起下樓,繼而互相拱手道別,和每一對官場同僚沒什么兩樣。
就在他們即將離開酒樓之際,小二上前留住秦疏桐:“這位客官,先前與您一同來的那位客官托小的給您留個話。”他湊過去悄聲對秦疏桐說了兩句話,秦疏桐若有所思,過了會兒對晏邈道:“晏大人,我另有些事,請大人先行吧。”
晏邈正如同僚會有的反應那樣:“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秦疏桐按照留言,隨小二來到客房中。也不知道謝雁盡特地約他在房間里要說什么,有什么是連包了二樓雅座也不能說的?
等了許久,已月上中天,還不見人來,秦疏桐暗想可能謝雁盡自己沒料到脫不了身回不來酒樓,變成徒留他在這里干等。秦疏桐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他環顧房間,發現有店家已備好的的熱水,現都溫涼了,便將就用了。洗漱停當,他脫下外衫掛好,解了鞋襪,趿著鞋走到床邊剛想上床就寢,就聽到身后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他回頭一看,是謝雁盡。
“你……你來了。”
“事情有些緊急,耽擱了,等久了?”謝雁盡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漱口。
“也不算。”秦疏桐邊說邊衣架處走,邊覺得這一來一回的對話甚是奇怪。
還沒等他拿到衣服,就被謝雁盡擋住。
“我以為你不來了,所以……”話還沒說完,眼前的男人便一把抱住他,俯身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