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華夏國皇帝,萬人景仰的完美偶像,手握大權、君臨天下,卻也奇跡般地生出繞指柔情,甘愿為她一人折腰。
“將軍”想:若是好好把握這張牌,在可控的范圍內進行操作,想來能從這位皇帝手中撈出不少好處。
資金、軍火、人脈,豈不是信手拈來?
可他也深知,邊察絕不是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甚至于,沒人知道他是否有“真心”。顧雙習看起來確實被照顧得很好,但這也并不意味著她真在邊察心中占有重要地位。
也許她只是一枚符號,用來為“邊察”這尊神像增光添彩,若她滅失,邊察大可以再捏一枚符號。
因而,喜悅過后,“將軍”立刻冷靜下來。首當其沖的,就是要確認她在邊察處的地位。
顧雙習卻于此時開口道:“我能向您請求一件事嗎?”
“將軍”頷首,她繼續道:“我想請您放了我的那兩位隨從,她們是無辜的。”
頓了頓,顧雙習緊跟著加碼道:“她們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捏在您手中,甚至不能成為談判用的人質……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
“再者,她們回去以后,可以向邊察通風報信,讓他知曉您的意圖……”顧雙習說,“您一定不想暴露您自己吧?畢竟那可是邊察。”
“將軍”瞇眼,倏而冷笑:“你的理由太沒說服力了。我多的是辦法讓邊察知道我的報價,也有的是手段從他那里拿來贖金,沒必要放那倆個女人一條生路。”
他觀察著顧雙習:“倒是你,真是菩薩心腸,都自顧不暇了,還惦記著你的隨從。多么令人感動的主仆情誼啊,我幾乎要落淚了。”
顧雙習安靜地站在那里,神色平和,不因他的陰陽怪氣而出現絲毫動搖。
她和氣地說道:“瞞不過您的火眼金睛,我還是不故弄玄虛了。實話實說吧,我愿意幫您從邊察那里取得贖金,但您也需要向我做出承諾。”
“我會鳶尾語、凱爾特語和華夏語,如有必要,我還可以學習更多的語言。”顧雙習道,“您若不甘心囿于塞岡、想要登上更為廣闊的舞臺,那么您應當深知,身邊有一位精通多門語言的下屬,將會相當有益于您的開疆拓土。”
話音剛落,“將軍”聽笑了:“……所以你是在毛遂自薦嗎?可我為什么非要把你收作下屬?精通多門語言的人并不難找,你不是唯一。”
這番話的潛臺詞是:拿出更多的真本事吧,讓我瞧瞧你是否有被我收編的資格。
顧雙習默然一瞬,眸子轉過來,這回換她把“將軍”從上打量到下。
她纖細、瘦削,因遭遇綁架,此時鬢發散亂、灰塵仆仆,但這并不妨礙她端出一副四平八穩的姿態,以“合作方”的視角評判“將軍”。
即便是貌似柔弱易碎的花朵,莖稈亦韌性十足,縱然被風撲倒,也將重歸筆挺。
她說:“我能幫您拿到您想要的任何華夏國的機密資料。縱使您對華夏不感興趣,那您也該對華夏有關援助塞岡的決議感興趣。”
“將軍”唇角一滯,頭一次聽說有人如此寡廉鮮恥,滿不在乎、全無負擔地做“叛徒”……他興味盎然地撇著微笑:“你是邊察的身邊人,應該知道這位皇帝是多么的冷血無情、殺伐果決……一旦被他抓到你泄露機密,你的下場將會相當慘烈。”
顧雙習沒接話,只是默默抬手理了理鬢角。
她的指根處,戴著一枚銀戒指。那是邊察出門辦事以前,特地為她戴上的。即便她現在并不在他身邊,這枚戒指也如鐐銬一般鉗制著她,使她明晰:若無外人助力,她絕不可能逃出邊察的手掌心。
可她又能拿什么作為籌碼,同外人做交易、說服外人帶她走呢?她身無長物,更無通天之能,唯一能夠出賣的,似乎也只有作為“邊察身邊人”,而生出的便利。
譬如她可以暢通無阻地出入邊察的書房,隨意翻看他的那些文件、任意旁聽他的那些會議。從邊察口中說出的只言片語,輕盈又沉重,猶如蝴蝶扇動的一雙翅翼,輕描淡寫地掀起風暴,談笑間奠定一樁樁家國大事。
她當然也會有“叛國者”般的羞恥感與不安感,但這與她想要離開的心情并不沖突。
但面前的這位“將軍”,恐怕不太能幫上她的忙。
他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千里之外的華夏國,把她從戒備森嚴的府邸中帶出去。顧雙習并沒指望“將軍”真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只是想……想到:至少,至少要先穩住他,用利益吊住他,說服他放了安琳瑯和小魏。
于她們而言,這場綁架本就是無妄之災。顧雙習尚不能斷定邊察是否真能保她周全,但她要努力保安琳瑯和小魏周全。
畢竟她們是因為她,才身陷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