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國公的“指點”之下寫給爹爹的那封信寄出去了好幾日,時雨都不抱什么希望,沒覺得憑這一封信就能叫來爹爹。
埋首賬冊家務之中好些天的時雨好不容易有些空閑時間,跑去濟仁堂幫忙扎針,可掌柜嫌她事情多,時來時不來的,干脆不讓她繼續去了。
時雨垂頭喪氣從濟仁堂出來,去書店買了幾本市面上正流行的話本,還淘了好多老貨舊貨來,京城大有大的好處,這里的話本子傳奇的豐富程度不是青石鎮能比的,以前時雨要看話本還得讓爹爹帶她去溪寧或者景州買,而且數量也極少。
之后又去茶樓聽了老半天說書,才慢慢悠悠回府,進門的時候就有下人跟她說大公子終于回來了,讓她去春秋堂。
一聽這個消息,小時雨扔下話本子拔腿就往春秋堂跑,一路上惹得下人頻頻側目。
進到庭院遠遠就聽到老國公罵人的聲音,“孽障!老夫還沒咽氣呢,誰讓你回來的?你能一走二十年,怎么不出走一輩子?老夫的棺材板不打算讓你抗,墳上土不指望你來添一捧,你回來做什么?”
再走近些時雨就看到穿著一身洗得發白青衫的爹爹挺直跪在堂前,老國公站在堂上指著鼻子罵,而老夫人則捧著他的臉一邊輕輕摩挲,一邊默默流淚。
時雨在門檻前止步,不想打擾爹爹和父母團聚的時刻,更何況老國公罵人難聽,時雨才不想這時候進去折了爹爹面子。
等老國公罵得氣喘吁吁,坐在椅上喝茶之時,時雨才邁著步子進去,假意自己剛到,撲進爹爹懷中,“爹爹,你怎么來了?”
孔覆伸手接住她,低頭看她的時候正好對上她抬眸目光,兩人對視一笑,不約而同想到各自的荒唐夢境,時雨急忙低頭不敢再看爹爹,孔覆也松開抱她的手,“為父來為你祖母治眼疾,順帶看看你這個‘總也治不好’的小東西究竟身患何恙。”
一旁的老國公心中既得意又恨得牙根癢癢。
媽的,小畜生,原以為改過自新想回頭了,沒想到竟是來為母治病的,倒也有幾分不多的孝順。
想到此處國公悔恨交織,聽著孽障不孝子的話音,夫人眼睛似乎有救,他若不曾與這畜生置氣到家中消息絲毫不透露給他,夫人眼睛怕是早治愈了,也不必受這多年幾近失明之苦。
老國公對自己夫人心疼得緊,老夫人卻似知他所想所思,伸手給國公,握著他的手安慰丈夫。
“畜生!學了幾天醫,治過幾個人,就真當自己是神醫了?”國公心里后悔得要死,嘴上依舊不認輸,強行訓子。
老國公一點都不給爹爹留面子,當著那么大個兒媳罵公爹,時雨心疼地看著爹爹,孔覆自己卻不在意這些,好脾氣地笑笑,沖時雨眨眨眼,讓她別擔心。
孔覆回來的當晚,老國公命人擺宴,聚了家中子孫到一起,擺了滿滿當當叁四桌,家宴上又讓時雨和江氏準備宴席,宴請關系近的好友親朋。
時雨心想國公表面上看著嫌棄爹爹,實則心里疼愛得要死,這樣大張旗鼓,一則為了留住爹爹,再則是向眾人宣告,國公之位還是要給爹爹。
宴上孔覆陪老國公飲了幾杯酒,又受了弟妹以及小輩的敬酒,不出意外地又醉了。
老國公遣下人送他回房歇息,時雨攛掇著孔嘉一起親自攙扶爹爹,怪就怪在場人太多了,她不好獨自扶著爹爹離開。
這小半天,時雨都沒機會和爹爹單獨相處,更沒時間好好說說話。
雖然心里覺得她獨自與爹爹相處不太符合禮制,但時雨心里勸自己,她是爹爹帶大的孩子,與尋常翁媳肯定不同的,她孝順爹爹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些心里話只想對爹爹說,怎么了?
孔覆自從去歲小年醉酒和時雨宿過一夜之后便滴酒不沾,今日雖不得不小飲幾口,也隨時注意提心,本來心里就對小東西懷有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思,再加上兩度在夢里和她顛鸞倒鳳、激烈交歡,怕自己酒后有破格舉動,故而看似醉得厲害,實則只醉了七分。
“不必攙扶,為父自己能走。”小東西僅僅貼身,孔覆就心猿意馬,某處不爭氣的騷東西不安分地開始抬頭,若是被她攙著走一路,指不定要硬成啥樣。
兒子就在一旁,在兒子面前對兒媳硬雞巴,孔覆一想起來就覺得羞恥不自在,與此同時嫉妒、無奈、痛苦涌上心頭,從孔嘉要了她開始,他就無時不刻地嫉妒兒子。
嫉妒兒子可以名正言順明媒正娶她,嫉妒兒子不用像他一般畏首畏尾考慮那許多,嫉妒兒子與她年紀相仿,更嫉妒兒子想愛就愛,可以沒有任何顧慮地要了她身子。
而他不行,以世俗來看,他以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看她一眼都是罪惡,他養大了她,就該一路目送她離開,看著她離去,看著她成家生子。
他們分明沒有血緣關系,可她可以在任何一個男人懷里,就是不能在他懷里,任何一個男人都有機會擁有她,而他擁有她的方式,只能在夢里。背著所有人,做著可笑無恥的夢,就連要給她做“野男人”這樣的話也只敢在夢里對她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