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以前上學的時候,極少次他會和常壬驍一起來,因為家里不允許他吃這些。如今陪著女孩一起吃炸年糕、車輪餅、烤鴨卷餅之類的東西,倒也神奇。吃完之后,他好像也懂,為什么水苓總是對小吃攤念念不忘了。好吃才是食物的第一價值,而小吃攤只在乎這一點。女孩吃著卷餅,嘴巴鼓鼓的。穿著可以說是華貴,但是因為年輕,眼神清澈,所以成熟和青春的感覺同時揉到了一起也不違和,加之長相極好,做什么都只會讓人覺得嬌憨可愛。就是朝她看的人,實在是有點多了,徐謹禮眼神逼退了好些個。但還是有很多目光匯過來,這些目光太混雜,并不全是欣賞,這讓徐謹禮心里有點不舒服。會想到她以前在臺上跳舞的時候,底下的人群,投射的目光全都是滿含戲謔和欲望的,那種滿滿的冒犯和侵略感直接讓人作嘔,所以他才不愛去那種地方。年輕的時候立場鋒利如刀,很多事不認同就直接冷面相對。長大之后不會這樣,因為忙碌逐漸變得冷漠。自己這種漠視是否可以延伸為一種認同?他以前所不認同的,為什么在工作了之后反而就變得沉默了呢。精神疲憊不是他道德底線降低的借口。他是不是也被這種惡劣的、丑陋的社會規則馴化了呢?徐謹禮沉默地思索著,替女孩拿著奶茶。奶茶是熱的,她特地要的叁分糖、多加布蕾。又甜又暖的東西,可是在徐謹禮想到自己變化之后,一瞬間覺得手里沒了溫度,連女孩的表情好像都變得模糊。他之前在桌上幫水苓說話,似乎也不見得有多高尚,他所以為的不去干涉別人的生活方式和謀生手段的態度,本質上就是一種極其傲慢的歧視。因為他認同了女人這樣畸形的、用肉體才能去換取生存資源的交易。明明他最初的想法也是想留一個幫助自己從困境中走出的治療助手,但是還不是被他潛移默化地馴化成了床伴。他們之間大部分情況下金錢和性占了主要位置,嘴上說著不用,卻在一個又一個深夜索取。連時間如此倉促的晚歸間隙,他也能在她睡著時吻到她從睡夢中醒來,然后用手指插到她哭出來。這不就證明了他和那些他所厭惡的男人其實沒有兩樣,他們都同樣的卑劣。只不過因為他長得不錯、有點錢就足以將這些陰暗面粉飾成和愛情一樣曖昧的東西,這個事實讓徐謹禮覺得悲哀,他竟變得如此俗不可耐。突然間,一個金黃色的塊狀物體出現在他眼前。水苓給他遞了一塊炸土豆,徐謹禮吃了一塊,朝她點點頭,抬手示意不必再給,讓她自己吃。看著水苓笑著的臉,眼睛亮亮的。徐謹禮不免感慨,為什么你能在經歷過如此曲折之后仍然眼神清澈呢?那些骯臟的、下流的、齷齪的甚至嫉妒的目光聚在你身上的時候,你竟不會覺得痛嗎?女孩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吃得很開心,被燙到也是笑著的。徐謹禮為她的樂觀感到不可思議,又切實地覺得了不起。他這一生沒有經歷過什么逆境,絕大部分情況下在現實中面臨的難度對他來說都是水到渠成一樣自然的事。除了妹妹和家庭,家是東亞家庭脫離不開的詛咒,大家都一般痛苦無甚好說。他后來在占有欲作祟的情況下查過水苓的身世和履歷,女孩出生在鄉村,父母一個遠走一個早逝,奶奶養大,從小地方一路憑努力到市里上了大學。隨后就是他所知道的事,奶奶生病,家里沒錢,只能逼得年紀輕輕的女孩出來賣酒和賣身。幾乎都是逆境,在這樣的逆境之中,人美好的品格很容易就會被擊碎。即使一朝踏入更好的生活圈層,也會很容易失去自我。開始鄙薄那些和過去的自己一樣的人,試圖將自己和他們剝離,顯得自己逃離成功。然后在面對更高層次的人時又不自然地畏縮,形成一個一生都被指指點點的閉環。而水苓很自然,就和她的姓一樣,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盡力在她的年紀坦然地面對一切,從不出口抱怨,心里消化一切,然后拿出最溫和的樣子來面對人。容易被這樣的人感染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無形之中,你就被這種溫和包圍了,不知不覺被擁進她的懷抱里。女孩補完口紅,拉著他上車,興高采烈地和徐謹禮說:“您發現沒有,剛剛好多人在看您,不僅是女生,男生也超多。有人要上來要您的聯系方式來著,但是您把他們當成了發廣告的,直接回絕了。”“啊,是嗎?”他剛剛在想事情,目光一直落在水苓臉上,都沒有察覺。不過也不重要,不是什么非要在意不可的事。晚上去的是江上游輪,鮮花、氣球、藝術裝置都提前布置好了,女孩踏進去的時候愣住了,拉著他的手問:“今天,是什么特別重要的日子嗎?好隆重……”“一月一不算重要的日子?不是二十了嗎?”提到這個,水苓又不好意思起來:“啊……噢……”天色漸晚,從游輪里能看見落日沉進江里,音樂聲和夕陽晚照交融,水苓靠在徐謹禮的懷里,覺得這么難忘的元旦一生大概只一次。一個紙袋提到了水苓的面前,她仰頭去看徐謹禮,對方示意她打開。水苓拆解絲帶,打開絲絨的盒子,里面躺著一個手鐲,幾近透明、寒光凜凜。徐謹禮握著她的手,將翡翠手鐲戴在水苓的手腕上。水苓抬手看著,燈光下,她像戴著一塊冰。徐謹禮吻了吻她的手背,在她耳畔說道:“就當戴了玩。”在徐謹禮身邊久了,水苓不用問也知道手上的東西很貴,那么多奢侈品和珠寶知識不全是白學,她估計自己手上戴著一套房:“這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