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下課前把趙梔伶喊去了辦公室,等他走了,學生開始陸陸續續走出教室。
余子軒似乎很能忍,他走時又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后在眾人簇擁中消失在了拐角。
眼看沒什么人了,我來到石柳辛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瑟縮著往一旁躲,見是我又不好意思理了理頭發,好一會兒才抬起眼小心翼翼看著我。
我垂眸,第一次認認真真端詳他的臉蛋,看到了他臉頰那一塊遍布大大小小的雀斑,鼻梁上架了一副厚重的眼鏡,那雙懦弱的眼睛就藏在后面,膽戰心驚觀察著這個世界,就如同當初的我那般。
“以前的你也是這樣的嗎?”我突然很想知道,以前的他也如現在這般怯懦嗎?
他愣了很久,腦袋輕微晃動,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也許,他已經忘了。
我換了一個話題,“為什么要來這里呢?”
通過下午的課程,我大概也能知道這兒估計不是一般人能來的地方,想來沉先生送我進來也是花了很大功夫。
知道沉先生的家族古老而龐大,可我對家里的情況卻一點兒也不熟悉。要說為什么,也許是沉先生并不想我接觸這些。
“錢,我需要錢。”石柳辛低頭,聲音哽咽,“媽媽生病了,要好多錢。”
“所以,你是為了獎學金是嗎?”我似乎明白了,原來他忍受并心甘情愿接受這一切的原因都是為了自己臥病在床的母親。
錢,我能幫他嗎?好像并不能。我沒有錢,也沒有賺錢,我有的都是沉先生給我的。
如果我把這筆錢去幫助別人,沉先生會同意我這樣做嗎?
“你不能被開除,因為你需要錢,是嗎?”我又問他。
他點頭,眼淚串似地落下來。
我想,要是他是個女孩,我也許就能抱抱他了。可我答應過沉先生,除他之外的任何男性都不可以做這個行為。
“如果不想被開除,那你為什么不告訴尤老師,染發并非你情愿。”我不理解,為什么都已經這樣了,他還是什么都不說。
他沉默了,只是在哭泣。
我嘆著氣,拍了拍他瘦弱的脊背,“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什么都幫不了你。”
他掩面哭得越發厲害,眼淚從指縫流出來落到他灰撲撲的校袍上,“我……我……我不知道……”
算了,再給他一點時間吧。明天我再去和尤老師說明一下情況,沒準他會大發慈悲饒過他。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我想試試總歸不會錯。
在飯堂和石柳辛如坐針氈般吃完飯后,我打算再陪他走一走。
由于是開學第一天,沒有晚課。等我們逛完學校來到宿舍樓下時,我在一旁的隱秘角落里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沉先生帶了頂灰色鴨舌帽,穿了件白色polo衫,下身套了件灰黑的休閑褲,身材高大挺括,倚在路燈下,看不清神情。
我喜出望外,向他跑去,跑到一半停下腳步,意識到石柳辛還在,又轉頭對他說,“抱歉我現在有點事,我們明天再說。”
不等他回答,我便迅速飛奔至沉先生的身邊,湊到他眼前,仰頭看他,“爸爸……”
他沉默地看著我,大手摸著我的耳廓,頭發,臉頰,又來到嘴唇旁摩挲,眼里的渴望像是濃稠的黑夜,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沉先生把我抵在無人的角落,周圍是淡淡的蟬鳴和遠處稀稀拉拉傳來的路人交談的聲音。
他低頭,湊近,說話時的熱氣吐在敏感的唇上,讓我不自覺小腿肚發抖,“告訴爸爸,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