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知道了,我馬上查,等下給您回電。」結束電話,我旋即再用車內聲控打回公司,請同事代為幫我追蹤一件送錯貨的後續。
片刻連絡完畢,車內回歸那gu令人心神不寧的安靜。我直直地盯著前方,b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車況,別去理會坐在副駕的人。
他似乎不怕暈,一路上都低著頭看書,若不是中途幾次??啃菹⒄荆矔蚁萝嚮顒咏罟?,那不動如山的姿態實在跟座雕像沒兩樣。
話雖如此,他身上的清香在這方寸天地間有著極強的存在感,怎麼避也避不掉,我只好開點車窗,透過越往南越溫煦的風吹散。
過午,車子抵達目的地,我忽地緊張起來,畢竟這種需要到府拜訪的道歉通常只意味一件事──對方不好應付,我已從前輩口中耳聞過諸多鬼故事。由於還有一些時間,在附近停車場停好車的我便復習起這次客訴內容及擬好的解釋。我喃喃地順了幾遍,接著望向後照鏡檢查儀容?!改阍谶@等我一下,鑰匙我留著──」確認完,我拎過西裝外套準備下車。
「等等,」夏日yan叫住我,不待我應聲即欺了上來,「領帶有點歪掉了……」他兩手逕自攀上我的領結部分微調,甚至替我捋了捋襯衫,這才坐回原位,朝我淺笑道:「東西別忘了,我等你?!顾檬謆著擺在後座的禮品。
一瞬間,我忘了緊張,心思全被夏日yan面上那帶點驕傲的笑給x1引住。有種奇妙的感覺在心底蔓生,讓我感到無所畏懼?!膏拧!刮已b酷地應了聲,認為這樣b較符合有擔當的男人模樣,還故意在夏日yan視線所及的地方帥氣地套上外套整裝。
記得小時候有次照全家福,小媳婦看見穿得像小紳士的我時,好像也是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我……出發了?!刮覐澤恚高^沒關上的車窗縫隙向內探,在對到夏日yan的臉之前即被他修長的手指怔住。那指尖在空中緩緩移動,像在g勒什麼,而我很快就意會過來。
──那是代表浪尾村海神廟的魚繞福結圖案,村民們用來祈愿出海人的平安和豐收。我和我媽不論是送父親出港或是在港邊等候期間,也時不時對空描繪。
我抿了抿唇,輾壓方才好心情的郁悶席卷而來。我別扭地立刻掉頭,沒看他也什麼都沒表示便快步離開。
──那是我在不知道小媳婦的x別前打從心底企盼的未來。我出海養家,他在岸上守護我,為我g勒著祝福。
不該帶夏日yan來的。
我努力深呼x1,b自己專注在工作上,可直到我按下客訴者家的門鈴時,我仍想著一抹不再穿著小洋裝,卻依然為我祈禱的身影。
然而祈禱沒效。
可能因為我懷疑了吧。
一個多鐘頭後。
砰!重重地甩上車門,猶如剛從三溫暖出來的我一手拽開領帶,一手發動引擎,什麼動作都大得讓車身出現晃動?!竾K!你g嘛不開冷氣?」我脫下外套,不耐煩地掛上椅背,接著解開袖扣,連同里頭穿的長袖襯衣挽起來。
剛剛在不曉得是為了節省還是故意刁難的悶熱客廳中,我汗流浹背地聽對方數落了近一個鐘頭。如果內容是關於這次的產品疏失,我會虛心接受,畢竟是要吃下肚的東西。
偏偏不然,年約五、六十歲的男x放肆地攻擊起我的外表,認為公司是故意派流氓模樣的人去威b,一點誠意也無。不僅扔掉我們準備的賠禮,還當著我的面打去公司抗議。
那一刻,我覺得這人更像兇神惡煞。他開著擴音,電話彼端的長官一邊安撫賠不是,一邊隔空飆罵我思慮不周。盡管明白多少有演戲的成分在,那些批判外表,進而延伸到人品的言論依然像根刺地在心頭扎出個口。
客人聽著高興,最終消了氣。
冷風呼呼往臉吹送,我盯著兩手的刺青,不滿地想著要是威脅,我就不是穿這樣了。
「……還是我開?你開好幾個小時了。」夏日yan的聲音悠悠響起。
「不用,你又還沒去配眼鏡,出事了還不是我被罵!這公司的車欸!」我抓過安全帶系上,不管他坐好了沒就換檔開車。我飛快瞄了他一眼,他面上未起一絲波瀾,仍是那種俯瞰世界的超脫感。「嘖?!篃┰瓴蛔杂X地迸出聲,可我沒能繼續抒發,幾通來自公司的電話便b得我向現實低頭。
這下,主管罵人如罵狗的言論也被夏日yan聽見了,而我只能窩囊地道歉。
我想肯定是南部日頭過於赤焰的緣故,所以即使車窗加了隔熱貼,冷氣開很強,我還是全身熱烘烘的。
外頭已看得見海,層層翻滾的白沫自然地在我腦中奏起磅礡樂聲。結束通話後我木然地盯著熟識的景致,卻在看見浪尾村的指示牌時選擇忽略,踩著油門直往y鎮的市中心去。
手指不自覺地兜兜敲打方向盤,我沒有目的地,像只無頭蒼蠅般打轉,光車站前的圓環就繞了兩次,如同我陷入回圈的思考回路──萬一考績受影響了怎麼辦?會被調到倉庫嗎?但一進倉庫就沒升遷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