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輕又緩:“你該說,會——痛——”辛沰就象話本里被鮫人迷惑的男子一般,再也不反抗,乖順地道:“……痛。”得償所愿的沐攸寧嘿嘿笑了兩聲:“好,我替你報仇去!”她說到做到,當即動身,朝下午那女孩跑走的方向直奔而去,不到半個時辰,已扛著人回到礁巖處。辛沰和她到底新相識,怕沐攸寧真會上手報仇,時刻緊盯著兩人的動作。女孩無聲啜泣,看狀很是可憐。沐攸寧視若無睹,讓辛沰攔在女孩身后,全然不打算留她逃跑的機會,張口就問:“天珠的主人在村里?”女孩緊咬著唇,視野因淚水變得朦朧,卻仍不肯說話。“啊,忘了解穴。”沐攸寧反手一點,震耳欲聾的哭喊聲隨即傳來,她知一時半會得不到答案,干脆蹲了下來。小孩子就是能哭很久。沐攸寧用姆指食指捏著天珠,透過上面的孔洞單眼看她哭鬧。落在小孔另一頭的畫面無比清晰。
(六)“這又不是千里鏡。”早已認命的薛培點了兩碗陽春面,余光見沐攸寧仍把玩著天珠,怨氣極深地說了她一句。他取過竹筒,將自己的面倒入一半,封上蓋子后就埋頭吃面。沐攸寧將珠子收在腰帶里,也開始吃面:“你吃不完嗎?”薛培全然不想理她,若不是叁番四次被抓回來,他才不會認下這筆爛賬!如此想著,他氣得又趕緊扒了兩口面。沐攸寧尚在旁邊慢悠悠地吃著,薛培擱下筷子后只使勁瞪著她,忽見外面天色已暗,又如驚弓之鳥般站了起來:“入夜了?都怪你讓我白耗這么久!如今面也吃了,天珠快還我!”“可我還沒吃完。”沐攸寧有心拖延,盡管面糊成一片也仍是不緊不慢的作派,反道:“你有急事可以先走啊。”卻不知急事為何,竟比天珠重要,薛培焦躁踱步幾回,果真將幾個銅板拍到案上,提著竹筒邊走邊嚷:“現在只有你欠我了!明日巳時在小木屋等,否則你逃到天腳下我都會去找你!”沐攸寧舔舔唇,對這位意外發現的小少年大感興趣,甚覺可愛,在他離開后匆忙吞下面條,悄然尾隨。實際上她連藏都沒藏過,或許是薛培心有所憂,只顧倉促前行,近半個時辰的路程從鬧市走到人煙稀少之處,薛培都沒發現她身影,徑自推開破敗的門,笑著走進小土屋。沐攸寧在稍遠處待了一會兒,斂起聲色繞到窗下,自縫中偷看。屋內昏暗,唯一的燭火在缺腿的案桌上只剩殘蠟,不知它伴了床上那小女孩多少個夜晚,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流逝,燃盡了燭心。沐攸寧并未刻意去聽屋內兩個小孩的對話,況且女孩的聲音如蚊蚋細弱,臉色蠟黃,根本就只有薛培在咶咶而談,愣是將今日的挫折扭轉,吹噓自己單手將沐攸寧打服,這才耽擱至此。女孩似乎想給他回應,剛彎唇便咳了起來,才下肚的面和藥混為泥土色,帶著血全噴到被上。薛培臉色未變,邊輕撫女孩的脊背邊換走被子,擦去臟物后回身取了杯水讓女孩漱口,動作自然地扶她歇下,輕哼起安眠曲。小曲柔和,并無什么特別之處,是大漠家傳戶曉的安眠曲,沐攸寧小時候都曾聽過。事隔多年,不知是心境有變,還是眼前的景象所致,最能安撫人心的小曲平添幾分哀愁,她順墻身蹲坐下去,埋首抱膝,聽著曲兒緩緩入睡。一夜過去,彷佛只有那位小女孩睡得安穩。沐攸寧被屋內水聲喚醒,伸了個懶腰又站起來偷看。女孩仍睡得很沉,薛培燒水擦洗后在床邊輕探她的鼻息,久立未動。不知過了多久,連沐攸寧都覺腿酸,晃了晃腳尖,薛培驀然轉身,女孩正好睜眼,極輕地喚了句哥哥。薛培裝作剛聽見動靜的模樣,笑道早安,取過布帕幫她擦身。天已大亮,屋內沉沉的氣息稍然散去,薛薏似精神許多,抬手捏了捏薛培的小辮,問:“阿爹留的天珠呢?”“昨日沾了泥,我取下來了。”薛培心中一凜,強裝鎮定:“等等去洗。”“哥哥也太懶了!”薛薏眨了眨眼,改揪著自己那兩條辮,神色認真地訓起話來:“都是阿爹阿娘留下的東西呀!怎能弄臟呢!”薛培怕她費神,忙訕笑許諾:“待你吃了包子我就去!”沐攸寧沒再往下聽,算好時間先薛培一步到木屋,將天珠裝進錢袋,放在他藏東西的樹下。薛培忐忑一路,想了無數遍若真拿不回珠子該怎么辦,卻沒想過它輕易回到手中。再想起敲詐他一頓的賊子時,對方的面目似乎也沒當初那樣可憎。(七)邊市聚集了各色各樣的商人,沐攸寧尤覺稀奇。思及日后大概不會再回來,便在邊市多留了一段時間,臨行前更特意到小攤點了碗羊乳豆花,奈何與記憶的味道總有差別。她遺憾地放下碗,掏錢時發現腰帶空空,暗道古怪,四出張望時身后有只手先一步遞出銅板,語帶調侃:“今日倒是不警覺了?”沐攸寧回頭,恰好撞上薛培的目光。她以為二人交集早已告終,故而見他晃著自己的錢袋時頗為錯愕,驚問:“你怎么找到我!”薛培哼道:“邊市有多大?要找你還不容易?”沐攸寧接過錢袋,招他坐在身旁,才注意到他的辮子變成四根了。薛培未與她客氣,連吃了兩碗豆花,說:“謝謝你的錢。”“有幫上忙嗎?”“幫大忙了,天葬可不便宜。單靠我自己存的,給阿薏買藥后都沒剩了。”少頃,他又問:“你接下來去哪?”沐攸寧指了個方向說出位置,又提起自己之后欲去關外一趟,薛培聞言站了起來,語氣不屑:“那處早成廢墟了,有什么好看?”“來都來了。”她笑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