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手下混了個暗衛頭領,辦起事來自是無甚阻礙,眼下讓他懊惱的僅余陣法一事。雖來時趙清絃已向沐攸寧解釋一切,可時間有限,除卻牽連到武林大會的幾件大事,二人只能東拉西扯地閑聊著。知曉他在暗室過了幾年,沐攸寧便纏著他說了好些與之有關的事,趙清絃并無不耐,皆娓娓道來,例如身體好的時候那盞長明燈總會亮得他無法入睡,又例如久居無聊之時會自行造些紙人傀儡伴他下棋等等。彷佛那一身少年氣的趙清絃就站在了她跟前,會和她說在暗室也不是很無趣,待她笑吟吟地問出那你為何不讓我走的時候,才別扭地松開她袖子,小聲反駁說我又沒趕你走。小時候的趙清絃過得苦,只隱約知曉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真情實意,那種弱點被誰人捉住的情況定然叫他不安至極,卻沒料到有著這原因,他仍會下意識地將最脆弱的一面展示予她。沐攸寧悄悄彎了唇,心想,這人實在是可憐又可愛。故在趙清絃第七回勸她折返時,她不再出言拒絕,反之極為耐心地安撫對方,自前額到鎖骨,從側腰至下腹,在他眼眸迷離之際將話拋了回去:“我是為什么才陪你來呀?”國師府確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可亦是趙清絃長大的地方。于是她湊近趙清絃稍顯呆滯的臉,在唇上淺淺親了一下:“傻子。”不得不說,便是這般沒頭沒尾的一句,也足以安撫趙清絃的愁腸百結。更何況她還留下許多許多的暖意。***南院里的陣法能讓身懷法力者昏睡不醒,縱趙清絃早料到陣法被改動,也猜不出趙岷竟連一個會法的都不留下來,想來是對這陣自信得很。他沉吟片刻,這陣也確實值得趙岷自信,即使被毀了陣眼,仍能感受到法陣運作的氣息,趙洛衡端視二人許久,終是問了出口:“趙清絃,你劍呢?”“埋了。”“什么?你從前可是劍不離手,怎么就埋了?”趙清絃走近法陣,先是白了他一眼,繼而向毀掉的陣眼注入法力修好,道:“拿不動的東西留下何用?”趙洛衡不無可惜地嘆了口氣:“還想和你打一場啊。”他語帶遺憾,卻叫沐攸寧聽得心中惴惴,她悄悄往趙清絃的方向靠近了些,待陣眼修好時便牢牢把他牽緊,生怕會丟了似的。趙洛衡飛快地瞥了眼,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道:“大陣覆蓋了整個南院。”趙清絃當然知道,他只是不想來,故才會把破陣的方法教予趙洛衡,否則如當下親身施法,也不過是抬手眨眼的事,簡單得很。
他抿了抿唇,隨趙洛衡移步至下人房,為防有失,更是謹慎地讓沐攸寧在院外候著,不讓她踏入陣法半步。沐攸寧自是好奇,可在術法上,她從來都惜命得很,哪會不聽趙清絃的叮囑。下人房多是大通鋪,趙清絃推門而入,約莫估算過陣法的大小后便要退出,怎料一旁的趙洛衡已掐住他頸脖,倏地把人往上一提,趙清絃腳尖堪堪踮地,偶爾又被提起懸空,橫在心胸的扇骨被周邊的肌肉壓迫,只消一動,就迎來強烈的痛意。趙洛衡試探地伸手戳在他胸口附近,見他吃痛,更是放肆地戳在血流之處,扇骨繼而在趙清絃體內埋得更深,染得前胸后背一片血紅。趙清絃緊揪著他衣襟,艱難發聲:“陣法、未解……”趙洛衡咧嘴一笑,用力將他按在門上,在背心突出半分的扇骨末端猛地被推送,趙清絃痛得低哼一聲,卻又聽對方道:“是啊,陣法未解,可我現在就想殺了你這吸人血肉的怪物,怎樣?”南院并不算大,兩人鬧起來的動靜更是不小,沐攸寧自是聽了個全部,她神色一凜,摸了摸腕間的護身符,頓時把趙清絃的囑咐拋諸腦后。陽光驀地闖入房中,大門敞開,來者身法靈巧,不過瞬息便將局面扭轉,沐攸寧才進屋就朝趙洛衡背后纏去,幾乎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同時五指一扣,臂彎一收,就這樣以身拑住那比她高出叁尺的男子。趙清絃顯然不愿她插手此事,卻也無法否認她的張揚自信、恣情灑脫,總會叫他看得入神,為之著迷。“沐姑娘。”趙清絃氣息極弱,嗓音啞得像被沙石揉搓過,他背向日光,直面驕陽:“這是我的因果。”沐攸寧稍愣,身下的趙洛衡徑直把話搶了過去:“劍術半途而廢,道者拿來哄騙人的話倒學得精湛。”末了,他手一松,趙清絃猝不及防被摔在地上,后腦重重撞至門坎,一聲痛苦的慘叫傳開,只見趙洛衡左手脫力垂下,竟是被沐攸寧卸了肩骨,而少女聲線如風爽利,又如刀刃在耳畔點出威脅:“傷了小道長,這也是你的因果。”趙洛衡雖進過不少險境,到底不似趙清絃那么能忍,現下痛得冷汗直冒,那吊兒郎當的語氣仍是不變:“好一個郎情妾意。”沐攸寧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如今趙清絃法力極盛,他若真有意反抗,總不會連個定身訣都施展不開,左右是心中有愧,無法狠心罷了。她大方點頭,反正這口氣也出了,便松開手,慢慢把趙清絃扶起靠坐門邊,掌心覆在他胸膛,緩緩渡去真氣:“就當你是在夸贊了。”因經脈異常,旁人渡來的真氣無法順利融進趙清絃體內,故一路上他都明言拒卻,不愿她耗神在此。然真氣再是雞肋,助他平息解痛也比丹藥好上百十倍,誠如他能吸取靈氣以補全法力,真氣亦能靠調息回復,沐攸寧望著他那副虛弱相,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觀。面對趙清絃的推辭,起時她還會敷衍應諾沒有下次,后來見對方根本無力反抗,更是視作耳邊風般直接上手渡氣,如此數回,趙清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