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決計孤注一擲。傳言咒禁師視酒為毒,連他都深信不疑,卻在某日,突然意識到這事實或許沒那么準確。沐攸寧好酒,偶爾興致上頭,借著酒勁就纏著他雙修,舌尖沾著酒氣徑自在他唇齒間流連,總會叫他在渾身的痛意中嘗出甜味。若酒真能輕易奪去他性命,那他早在她手上死了不知幾回。卦象不假。所謂的轉機,除卻王家后人外,正正是那碗酒釀團子。他未去細想喝下酒后會有何改變,甚至也懶得去思考更多,直至鼻間淌下濕意,方豁然大悟。咒禁師的身體向來由法力支撐,法力全耗亦意味壽元將盡,一切歸于虛空,倘若是反過來呢?洗髓湯能將經脈逆行,逼出內力以納下法力;那么所謂的酒為毒,不過是將他變成一頭饑餓已久的野獸,貪婪無饜地汲取法力,直至經脈再無法納下為止。他曾放言要打破命局,可誰也沒想過他會主動喝下“毒”,破出一條全新的道路通向終局。不久前尚以退為進,藉躲閃的間隙滴血為咒,畫出復雜的法陣,很快地,殺陣漸成,他亦不再斂芒,眼底殺意叢生。殺陣乃至上陣法,由內、外二陣相輔而成,要維系大陣的穩定,再厲害的術者都免不了有所犧牲。恰巧趙清絃慣來喜用最烈的手段,唯有斷絕后路,方能一往無前。他猛地停在血陣中央,扯出扇骨筆直刺進心臟,又稍為往外抽出半分,裹滿法力的心頭血便沿著扇骨滑過手心,在掌根陡然墜落,沒入殺陣,現出淺淡亮芒,漸與他布在身上的內陣合為一體。暗紅的稠血掛在扇骨欲落未落,叫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沐攸寧,那滴初落在她胸襟,如她一般明媚,最終相融在紅衣上的鮮血。彼時匕首不過沒入皮下半分,卻已留下無法磨滅的疤痕,即使這根扇骨刺得再深,依舊無法遮去那日落下的傷疤,更無法消去少女指尖劃過的癢意。塵土濕潤,沙石粗糙,皆隨疾風停息。以血形成的殺陣凝于半空,在灰蒙蒙的穹蒼下光芒更耀。風中夾著薄薄血氣,法陣白芒閃爍,準確地將趙岷囚在陣內,趙清絃綻出從未有過的笑容,如雨后初霽,純凈無瑕。殺陣既成,可屬于他的終局又將會是什么樣?是在武林大會與國師同歸于盡?是拋下一切仇怨罪孽茍活過二十五歲的生辰?還是放任心底的欲念擴大強將珍視之人拉下深淵陪葬?怎么可能。他的運氣向來很好,好到能代替澄流當上咒禁師,好到在殺伐中獨活過來,好到——能在有限的時間遇上她。指腹壓在扇骨末端,使之全根藏進胸腔,光暗流轉間,獨趙清絃笑意依舊,唇瓣輕啟:“命不由天。”***這段路程說短不短。澄流的意識仍舊被那團黑霧所控,后脖的血印偶然傳來涼意,終究無法叫他清醒過來。身法靈敏未減,獨腦海只容得下一人命令。起時被蠱蟲占去上風,黑霧如吸滿水的棉花擠在眼前,叫他痛不欲生,只想殺掉眼前的“自己”;如今贅物漸散,體內蠱蟲便不復躁動,此時靜若冬眠,黑霧亦然。他不再被殺伐支配,裹著霞光的云朵映在混沌的瞳仁里,拭去積累已久的血氣,無論是蟲蠱或是傀儡術都無法再壓過對方半分。脫離外界的cao控,腦中的命令頃刻變得模糊,往北走了半晌,終緩緩停下腳步,似是不知今后該何去何從,澄流在街上任意前行,身體卻領著他自熟悉的街道繞回劉宅。周翊明等來他的身影,生澀念咒,借趙清絃身上的法力催動宅中陣法,直將澄流越過清醒,陷入漫長的沉睡。無夢,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