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門外熱哄哄的一片鬧聲中,趙清絃抬手扶額,眉頭緊蹙。沐攸寧注意到他的動作,問:“怎么了?”“好多年都未有過這感覺。”趙清絃呼出一口氣,展顏看她,說得具體:“全身像幼時習武后的酸痛,好懷念啊。”聞言,沐攸寧清醒了幾分,撐起腦袋側身回望,順便伸手摸上那抹胭紅旁的頸脈,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想。趙清絃喝下酒,非但不像傳言的就此命喪,昨夜二人修練無度,他的法力幾近干枯,然此時隨手一探,原該虛空的法力竟又回復大半,就像她并未盜取什么似的。她對上趙清絃的笑眼,壓下疑問,微微一笑:“怪你昨夜纏著我要那么多回,也不想想我今日還要去比武呢。”趙清絃懶洋洋地揉著眼說:“若不是惦記你要比武,怕是連十重關都能破了。”“哪有這般輕易。”沐攸寧頗是無奈地道:“眼下是破了第九重沒錯,可我腰腿酸痛,不太劃算。”趙清絃心情大好,沒忍住調侃她一番:“沐姑娘,兩害取其輕,再一回也不過份吧?”沐攸寧面有難色,坐起來看了看這遍地狼藉。他是溫柔不錯,然兩情相悅下的歡好,縱是溫柔也有限度。且看自桌上掉落的杯盞碎片。再看從案桌摔下的硯臺,墨汁橫溢。還有窗邊蠟燭翻倒燃了半晌才發現,被強行用訣滅熄的那張竹簾。“小道長。”沐攸寧神色凝重地喊了聲,眉頭擰得緊緊地問:“若不,還是住客棧吧?”劉仲洋難得待她生出好感,她實在不想再被冠上一個媚惑道者的頭銜——真的也不行。***沐攸寧穿衣下床,稍微執拾一下昨夜的殘局,繞至書桌前才想起那份名單里沒有沐殖庭的名字,然一時之間也理不出頭緒,終于慢悠悠地打開了門,意外地迎來好幾個人。劉仲洋難得有空,清晨看見澄流帶人練功一時技癢,也加入切磋一番,把周氏兩姐弟打趴在地。澄流向來孩子心性,眼見教了這么些日子的兩姐弟輕易被放倒,咽不下那口氣,幾乎沒有猶豫地接下劉仲洋的攻勢,四人在院前鬧得雞飛狗走,把路過送飯的廚娘嚇得不輕,眾人眼睜睜看著白花花的饅頭在地上滾動幾圈,廊下的灌木首度以粥水澆溉,方覺心虛,將將停息,一行人避著發火的廚娘來到這處。沐攸寧杵在門前,原只有澄流就算了,兩人不清不白的事他也算知根底,可眼下連其他人都來了……周子悠并無防心,張口就問:“怎么一股焦味?”“不會失火了吧?”劉仲洋心下一驚,撥開她欲探頭往里看,房內倏然傳出物品碰撞的聲響,他更是焦急,忙聲追問:“莫非是在鬧脾氣,把東西亂砸一通?”“火滅了,莫要擔心。”趙清絃系著腰帶跣足迎來,自顧自地道:“只是劉大人的博古架造得粗糙,不過是稍稍借力,竟整個倒了下來,險些叫我喪命。”澄流望著他走得歪歪倒倒,一整個cao持過度的模樣,當下又有什么不明白,便趕在劉仲洋開口前把話止住:“我來收拾!”“別忙活了,免得又到處說我把你當下人使喚。”趙清絃笑了聲,往外指了指:“還是勞煩劉大人找兩個婆子來吧,東西沒爛多少,只是亂了點——若想在這邊用早飯恐怕不行。”說是有空,可劉仲洋又哪會真的閑下來,不過是趙清絃托他查找的事有了眉目,這才尋借口回來。他應下話,帶著幾人折回廳堂落座,待廚娘重新上菜,已近中午。飯后,眾人散去,趙清絃并不急著動身,沏了壺茶靜候劉仲洋,將探來的消息詳說。“你猜得沒錯,我調查過府衙的密錄,廣場正下方便是當年運河所在。”趙清絃挑眉問:“運河是真的?”劉仲洋頜首,正色道:“真的,架子下的地磚年久失修,裂開一道細縫,密錄掉落后滾到那兒,想來是找得匆忙,沒人想到還留了一卷。”“好,我知道了。”趙清絃問到想問的,便不多寒暄,只再又提醒他:“劉大人記得別插手。”***
才第二日的比武,廣場上的擂臺已有些破損。沐攸寧得到名單便失了昨日的沖勁,用飯后在街上亂逛,臨近開賽才在腰間別上木牌點名上場。因為朱繁翰的話,沐攸寧對今日的比武有了戒心。她立定一側,抱手望向臺下的人群,許多都抱著來看場好戲的心態,彷佛見到邪教的人相互廝殺能為他們帶來巨大快意。鑼聲既響,原該蕩起漫天塵土,卻不知為何,臺上各人神色自若,未現絲毫殺氣。站在中央的一名男子身形瘦削,然手執的巨錘似有百斤重,他等得不耐煩,率先打破這片寂靜。“與各位同場,實屬我榮幸,竟輕易得來正我武林的機會!”他身后一名百草堂的弟子手執數包粉末,不知是藥是毒,附議道:“這位少俠說得不錯,縱敵眾我寡,今日也得拉下邪教狂徒陪葬!”言畢,臺下起哄不斷,似是激起大片人的俠心,竟叫起了口號——殲滅邪徒,正我武林!“呸!正什么武林?若不是我們襯托著,你們做的也不比我們正多少!”巨錘男子把百草堂的弟子緊緊護在身后,他被這話激得動了動身,沐攸寧才看清他武器后的幾道人影。沐攸寧掩唇輕笑,原來這場并非什么邪教居多,而是正道俠士只有寥寥幾人,難怪昨日朱繁翰如此為她擔憂,生怕她落得下風。她的笑聲瞬息被掩沒在口號中,可這驕橫跋扈的模樣仍如烈陽般刺進不少人眼里。霜天閣的弟子踏前一步,劍指沐攸寧:“在下程睦,今日先取你性命祭天,以——”“以正我武林?”沐攸寧譏笑搶話,挑眉問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