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多虧塔內里外不透風的設計,盡管有些人想要在半道逃去,在這昏暗無窗的樓梯里也無計可施。
方才光線不足,距離又遠,沐攸寧這才留意到澄流身后跟著的官兵一整個大戰后的模樣,想來下方已被懾住了,她把袁少永塞給劉仲洋,問澄流:“你怎么搞得這么亂?”這場面明顯不是澄流想看到的,他胡亂抓了把頭發,氣道:“好意思問我呢!不是說了以花為暗號,兩個時辰后再動手嗎?”“是兩個時辰啊!”沐攸寧也覺得奇怪。沐蝶飛掐住一個人的脖子,搭話道:“那小子今早從祭壇回來,沒多久就說要動手了。”“什么!?”沐攸寧和澄流同時大喊。最后是澄流反應更快,問:“他今日有用過法嗎?”未待她回應,沐攸寧又問:“他今日有吐血嗎?”沐蝶飛思考了一下,不太確定地道:“……沒有吧?”“有。”說話的是為趙清絃領路那名弟子,他受控成為傀儡,然趙清絃看出對方并非忠于恒陽教,很快幫他解了咒,只寥寥幾句就使其倒戈相向,為澄流帶路。幾人將目光紛紛投向他,又聽他道:“他喝的那杯水染了血。”沐攸寧心慌不已,再顧不上旁事,拔腿就跑,澄流見她焦急,也知大事不好,緊隨在后頭。哪怕這事再亂也算了,趙清絃這傻子向來就愛逞強,肯定認為自己熬不了兩個時辰那么久,才刻意誘使兩方人提早動手。沐攸寧暗自懊悔,澄流和師叔都在,明明就不會讓袁少永逃掉,她還用得著追上去嗎?而且趙清絃早就不太對勁了,在密室說話遲緩,甚至拋開正事不提只黏著自己,就是因為病迷糊在強撐意識啊!她是瞎了眼才選擇把趙清絃丟在狼群里,任他自生自滅!房門未關,對比方才而言卻是寬敞得多。再無為取趙清絃性命的黑衣殺手擠得密密麻麻,只剩下叁兩個搖搖欲墜,一碰就倒的敵人,在沐攸寧踏進房內的瞬間,依次倒下。尸山血海,血肉橫飛。暗室入口半躺著一個血人。“小道長……”趙清絃待她極好,她是知道的。什么護衛男寵不過是兩人為掩飾的說辭,她不確定趙清絃要隱瞞什么,至少在想利用咒禁師的身份這點,她絕不會否認。縱她好奇心不重,然而在沐瑤宮與世隔絕多年,看到遠方的白云流動、高山的飛鳥離去,怎可能仍甘心守在一方小島?沐攸寧偶爾會躲著師父和師兄悄悄下山,搖船至不遠處的島上游玩個半天,偷來半日閑。那里并不繁榮,然人心叵測之事不局限于地域。沐攸寧年歲不大,容貌姣好,饒是那樣的無名小島,也遇過不少覬覦她皮相而動了壞心思,或打算拐賣她賺錢的人。她不欲生事,多半閉上嘴巴輕輕一笑,順著對方心意裝得乖順,趁防備疏忽時便能糊弄過去,甚或能誘使他們為裙下之臣,利用人性的貪婪讓歹人自食惡果。世人大多膚淺,輕易被美色騙去。她難得下山,便是想與過去脫離關系,可在沐瑤宮的幾年仍發現一些不得不去面對的事,為此她必需尋求真相,至少要讓沐云生得知一切,以報他救命之恩。她知曉世上有恩義,于她而言,服侍沐云生是為恩;敬重沐殖庭是為義,而情愛就是一個利字,各取所需,甚或不惜把對方算進局中,反正鬧得再狠,最后也會在床上掰著指頭細數利益,選擇言和或分開。情之一字,至今仍懵懂不明。趙清絃不曾言明心跡,對她的好卻從未加以掩飾,甚至讓她多番懷疑,世上,當真會有人能不圖回報地對另一個人好嗎?他明明知道她的目的不純,與他上路不過為了更靠近真相,然而……沐攸寧怔忪望著趙清絃,手用力地按在胸前,想要把心底的異樣強壓下去。這詭異的感覺并非初次涌現,在望名侯府,趙清絃倒下的一刻,雖僅有剎那,可這感覺,她當真是體會過。那不是什么難以忍受的感覺,非要形容,更像橫在心間的一根枯枝,浸泡在血液中,隨時間的流動被慢慢侵蝕,周遭的肉也隨之腐爛。它來得突然,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狠狠鉆進了心中,在某個瞬間,卻在心頭悄然開出一朵花。干涸了的樹枝,還能結出春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