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不進去么?淮王殿下等很久了。”
她一動不動,反應比理智更快,“你——”
話鋒剛要傾瀉出來,下一秒又被她迅速地吞了回去。
好險好險,差點就要跟他撒嬌了。
徽音屈了屈手指,指甲重重擦過掌心,留下一道不太明顯的白痕。
卷簾漸次排下淡灰的影子,女人秀麗的面容被陰翳所隱,聲調也像被幽深的夜色所吞沒,浸在澄寒的泉水中,無論是前部還是中間,都是一般的含糊不清。
唯有話語的尾端,仿佛是一道極黯淡的光澤,被細謹地洗去塵土。千山之外,光照而來,明凈得一無余地。
他聽不清前面和氣的客套話,只有那段含笑的打探,清楚得幾近刺耳。
徽音探了探檐下冰涼的雨絲,“……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一個人?”
她想起崔問泉在廊下向她走來的那一幕,木屐落在木板上,一聲緊緊地銜著另一聲。
分明那樣的心急,在她轉過頭去時,又恢復成端莊優雅的模樣。
一個正常的人,只有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親友,才會這樣急切而毛躁。徽音笑了笑,這搪塞的笑容轉瞬即逝,“見了你,總覺得很熟悉。少卿大人,我們以前見過?”
她也沒想得到答案,伸手欲要推門,把他留在身后。
幽深的夜里,一切都被秋霜浸得冰冷。
寒氣侵上廊檐,他掩住袖子,退在她方才所在的角落里,漆黑的瞳仁沒有光彩的漫射,只有千萬重連亙跳躍的,冷冷的虛影。
銀盞。
一陣突兀而劇烈的疼痛,在某一刻的疏漏里擊中了他。
他喃喃自語,然而這低語無人可聞,被風嬉耍地卷著,倏忽便飛上了天空。烏黑的枯潮堆積在廊底,漸漸地干涸了,潔白的月影從兩側浮上來,依稀像是火焰侵吞的痕跡。
門半掩著,已經推開了半扇。
書房里的燭火泄了出來,落在木屐邊上,他從容不迫地往后退了幾步,直到避開這凈澈的光明,直到欄桿抵住了他的腰。
雨水層層地拍向脊梁,一片又一片,從毫無重量的輕盈,慢而凌厲地轉向深可砭骨的厚重。
在她即將掩上門的那一瞬,崔問泉開了口,“臣從未去過并州。”
“想來是,沒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