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吧,喝了酒別開車。”他撩開她臉頰上的發,眼里全是笑:“好。”江忍說:“那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孟聽一點都不想答應,她氣鼓鼓道:“那你開車吧。”江忍笑道:“我背你回去好不好?”蟲鳴聲靜了。春風拂面,淺淺的溫柔。孟聽垂眸,長睫蓋住茶色的眼瞳:“不好,很近,我自己走。”——四月下旬,確定外公以后都不會再去坡上。孟聽也收好東西準備離開了。她身上穿的是許久以前外婆給媽媽縫制的新衣。白色盤扣小衫,棕色的半身裙,一雙黑面布鞋,上面繡了一只嫩嫩的蜻蜓。曾玉潔的制衣好手藝傳自于外婆,外婆手巧,布鞋也是她納鞋底、繡鞋面一點點縫的。可惜當年曾玉潔沒有穿上就離開了家。孟聽把身上的錢除了車費都留了下來,壓在枕頭下面。然后背上包出了門。外婆忍住了眼淚,摸摸她的頭:“穿這個回去會不會被人笑話?”畢竟二十年前的審美了,她們城里的小姑娘肯定不興這一套。孟聽笑著搖頭,她分外愛惜身上的衣服。它們都很漂亮。外婆知道她還要回去念書,扶著外公送她到鄉村口。只能依依不舍放她離開。孟聽說:“我以后每個月都給你們打電話,外婆回去吧。”她得去鎮上坐車,然后去機場。等她到達鎮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江忍早在那里等了。梨花小鎮并不繁華,他穿一件黑色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怕她一個人走了,在車站等了好幾天,閑得無聊和賀俊明他們打游戲,來來往往許多人都在看他。靠近他他脾氣躁,讓人離遠點,別挨著他,簡直成了這幾天車站有名的一霸。他不理人的時候很傲,那身衣服一看就值錢。活脫脫的有錢人,他穿這一身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然而她現在沒法直視他,一想起他的衣著,她總是想到他從魚塘里跳上來,生著氣背了外公一路,然后冷冰冰問她他難道不用穿內褲的事。這壞蛋第一次這么狼狽吧,也虧得他厚臉皮。孟聽忍不住彎了彎唇。車站人來人往,嘈雜的人聲沸騰。客車和大巴啟動,在空氣中揚起一陣濃灰的尾氣,喇叭聲陣陣。其實更多人,最后都沒看江忍。把目光移在了她身上。一看就收不回眼睛。那年她十七歲,白色小衫,肩膀繡了一朵嬌艷的梅花。黑色半裙優雅,孟聽穿著這個年代的人都不會再穿的布鞋,小蜻蜓鮮活,振翅欲飛。所有人都會認為土的裝扮,她卻穿出說不出的美。她茶色的眼瞳像是雨后的天空,干凈明亮。因為長得純情,穿這身漂亮到不行。說她是拍戲的大明星都有人信。江忍抬起眼睛就看見這一幕。以后許多年都沒法忘。他和凡塵俗世許許多多人都一樣,或許性格有所不同,然而普普通通。那時候他就蹲在角落里百無聊賴打游戲,盼著她能來。身邊吃泡面的、打呼嚕的、哄孩子的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里一瞬間失了色彩。她背著書包,穿著小衫布鞋,笑盈盈在人群之外看他。梨花小鎮白色的花落了遍地,車站旁老舊的居民樓垂下爬山虎。嫩綠的枝條成了她的布景。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力到震顫。一聲又一聲。像是生病了,又像是病好了。游戲里操縱的小人早就死了,賀俊明在網絡那頭凄凄慘慘一個人被對方群毆抱頭鼠竄。他眼里卻只有她。漫天梨花,郁郁蔥蔥的爬山虎。十七歲的她。這一幕成了他有關青春的所有回憶。這個好難追好難追的漂亮少女。讓他曾在數個冬夜想起她疼得心緊縮窒悶。像是烈火烹油,火中取栗。卻又在下一秒看見她笑時,忍不住心動到發瘋。他就是不長教訓。媽的,她沖他笑,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