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誥承帝垂眸只細瞅在袁善祥臉上,一眾妃嬪面暈桃花,悄悄的理了釵環儀容,仰頭又只將眼珠子巴巴的落在他身上
既然李宛慎與樂平郡王府再無干系,王府巫蠱案自也牽連不上,誥承帝下詔釋其于錦衣衛獄,放回本家。時人紛紛稱頌樂平王朱盤壤情深意重,不忍王妃錮之詔獄,故主動與之和離,誰承想朱盤壤在獄中對此事一無所知。
連李宛慎本人被送出錦衣衛大獄時也還糊涂的緊。自從那位姓魏的百戶大人將她安置到另一個獄舍,再無人來提審拷掠于她,門外看守的獄卒也一并換了。每日雖不若王府里珍饈美饌,錦衣華飾,也有干凈的換洗衣裳,新鮮燙熱做好的飯菜,與早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再不能比的了,然則身陷囹圄,前途生死未卜,李宛慎終日戰戰栗栗,不得片刻安心。
直至那日魏姓的衛官再次來了,遞與她一張寸長紙條,“有勞王妃娘娘記好。”李宛慎蒙他天降神兵一樣從宦官和慘毒酷刑中解救,后又請醫療治,妥善安置,自是十分感激信任,迭聲答應著展開紙條,上面密密寫了幾行蠅頭小字。李宛慎在心里讀了一遍,皺著眉頭看向魏蘭山,“大百宰,我、我并不是……”
朱盤壤寵愛蔡夫人和婢妾薛氏,防備李宛慎生出嫡子,對她甚是冷落,李宛慎入王府五年,確系夜夜獨守空房,但成親開初一月,他且還裝一裝樣子應付太妃娘娘和宗族老一輩的大人們。況且大婚第二日沾了新娘落紅的元帕須交予尊長驗看,并在祖宗牌位前焚燒。朱盤壤不敢作假欺瞞祖宗神靈,他與李宛慎是同了房有夫妻之實的。
大百宰是百戶官別稱。魏蘭山這時已晉為從五品副千戶,他不糾正李宛慎,也不理會她的欲言又止,淡聲問道,“娘娘可記的齊全了?”李宛慎不便爭馳,抿了抿唇,低頭仔細的再默念兩遍,道,“都記住了。”魏蘭山點點頭,接過紙條,在燭臺上燒了,又囑咐她,“皇后殿下身旁的嬤嬤即刻就來,娘娘但請順其口聲見機行事,不日可得赦罪離了此間。”
李宛慎心中罕希也忐忑得很,魏蘭山卻不容她多問,一面說,一面便推門出去了。有一頓飯工夫果然來了一個老宮女,首戴珠箍,身被文繡,裙色、花樣非有等秩者不得用,可見是宮里有身份的嬤嬤,后面還跟著一個老太醫和幾個內侍。老宮人自稱姓梁,在中殿伺候皇后娘娘,并口呼“樂平王妃”,作勢躬身行禮。李宛慎忙一把攙住,“老太不必多禮。”又望北跪下,感激涕零謝了皇后殿下恩典。梁嬤嬤將她扶去監舍小床坐下,講述了來意。
原來校尉奏告宮里,獄中樂平郡王府李氏無故昏厥數次,李氏未被定罪廢黜,仍系從一品郡王正妃,鎮撫司不敢怠慢,求請皇后懿旨行事。袁后疑慮樂平王妃有娠,倘懷皇室血脈,則身子倍加貴重不宜繼續監困獄中,遂指派身邊經驗老道的宮人和一名御醫去往錦衣衛獄查明。御醫遵旨上前為李宛慎診脈。李宛慎搖頭,將手藏在身后拒道,“不必了,我是斷斷不能有孕的。”梁嬤嬤沉聲勸道,“皇后殿下慈心萬般軫恤,王妃何出此言?”一面暗朝她微點下頜。李宛慎會意,再次屈膝叩跪中宮母后慈恩,“娘娘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妾業業兢兢,萬死不能報一二。”以手掩面悲羞解釋,“我與郡王爺從未行房,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如何懷娠有喜?”梁嬤嬤聞言震驚不已,將其余人等全部遣出,她須親自為王妃驗身,方可回去與皇后殿下復命。
袁善祥時常居坐休憩不在坤寧宮。梁嬤嬤等人回來面稟時,她在乾清宮誥承帝專指予她的暖閣西面稍間與前來請安的康貴妃文氏并叁兩低等級的嬪妃閑話。這也不是晨昏定省的固定時辰,卻正正是每日誥承帝在前殿聽取批閱諸司百官所奏,處理內政事務完畢,回寢殿小歇晏息時分。后宮女人的小心思袁善祥從不點破,無事人兒一樣,照樣言笑晏晏。宮女來報梁嬤嬤求見,也不屏退眾人,傳了她上來。梁嬤嬤如實一一的回明了。
事也是湊巧,梁嬤嬤他們前腳覲見,朱厚炤后腳就過來瞧袁善祥,抬了抬手不讓宮人通報,站在門外一言不發都聽了。
康貴妃慢慢嚼了一塊兒真定府深州循例恭進的新鮮貢桃肉,將白玉鑲嵌紫檀銀叉子放下,拿帕子掩了掩嘴,笑道,“可是稀奇,從來沒有這樣的事兒。妾記得是當年娘娘給樂平郡王爺賜的婚,前一個早早的薨了,可見不和美,如今這個雖然活生生的,索性還不如早死的那個,王爺碰都不碰一下。娘娘怕是做錯了媒,混點了鴛鴦譜。”暗諷袁后不聞不問,胡亂給宗室指婚,造成怨偶。文氏與太子生母陳氏同列貴妃位,乃如今妃位最尊者,不在誥承帝跟前,再不愿向袁后稱奴稱婢自貶身份。
梁嬤嬤與袁善祥身旁女官不禁皺了眉。親王郡王不得擅自成婚,由王府選取封國內家世清白年齡相當的女子,然后向朝廷上報請封親王妃、郡王妃。親王妃冊立后賜金冊,定國戚;郡王妃冊立后賜鍍金的銀冊,同定為國戚。誥承帝政事繁雜,皇子皇女的親事且還拔冗過問,余者交由袁后處置。其實不過是按例用皇后金寶在詔令上蓋章罷了。袁善祥深居淵穆,不聞外事,自有宗人府和禮部查究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