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幾只小小的雀。

今一年的冬季來得突然，去年最后一場大雪變成了今年冬季的啟幕，你沒來得及儲備食物，只能冒著雪出門打獵。

你學著獵人的樣子，在雪地里設陷阱捕鳥，你緊張地拽著繩子，眼看著那對伶仃爪子即將踩進圈里，身后突然傳來清晰的的刨土聲，回頭的瞬間，灰雀撲動翅膀，眨眼就不見了影子。

“啊！不，不要跑！”你從雪堆里鉆出來，撲騰著翅膀試圖追上它們，可你只飛起來不到半米就摔了下來，雪積得很深，你沒有摔疼，只是啃了一嘴的雪。

“呸呸呸！白雪，你在干嘛，你把我的晚飯嚇跑了你知道……”你一邊抱怨，一邊走回去抱起白雪，卻發現它嘴里咬著一片綠色的葉子，你低頭一看，驚喜地發現一株沒有被凍死的小草。

“太好了！至少你不用餓肚子了?！蹦闳嗔巳喟籽┑耐米幽X袋，用樹枝將那顆小草挖起來帶回了山洞。

被奧塔撞壞的柵欄用樹枝和石塊圍了起來，甚至比以往更加嚴密。因為奧塔沉睡不醒，你只能獨自抵御寒冬，同時還要防著其他龍族。它們似乎也知道奧塔現在很虛弱，爭先恐后地跑來攻擊你們的住處。

雖然一個人有些吃力，但好在家里的武器很多，包括從國王那里帶回來的恐怖寶劍也被你利用了起來，那東西只是掛在洞口就能嚇跑不少龍了。

你將小草種在篝火旁，又用一塊輕盈的羽毛毯子將它蓋了起來。

“等它長大一點再喂給你吃?！蹦愫桶籽┒自隗艋鹋?，像是在對著它許愿。

安頓好白雪，你從墻上切下一點風干牛腿肉，又帶了幾顆土豆和木薯，爬到了火山頂上。

冬季，巖漿池表面結了冰，奧塔石像一般立在中央，你用從城里偷來的破鐵皮搭了個簡易的房頂，這樣奧塔就不會被埋在雪里了。

你站在岸邊，照例摸了摸奧塔的額頭，溫度仍舊很低。你嘆了口氣，掰開奧塔的手掌，熱騰騰的香味撲面而來，你從里面掏出烤熟的土豆和木薯，放涼之后，靠在奧塔身旁吃了起來。

土豆和木薯在烤爐奧塔的烘烤下變得外焦里潤，比放在篝火的木炭里烤出來的多了一絲肉和奶的香味，你很快就吃完了。

“奧塔，我給你帶了牛肉，你要吃嗎？”

“……”

“你不吃的話，我就自己吃咯！”你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咽口水，特意背過身去，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那塊巴掌大的牛肉。

吃了大概六分飽，吃肉的興奮很快又被無盡的寂寞淹沒，你頹廢地轉身面對奧塔，用力將腦袋磕進他的胸膛，他的身體硬邦邦的，胸口卻依舊很軟，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吃任何東西了，居然一點也沒有餓瘦。

但是你餓瘦了，也長高了。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將你身上最后一點脂肪也磨練成了肌肉，如果能吃飽的話，你立刻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

這樣想著，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身后的尾巴小幅度地甩了甩，你欲蓋彌彰地閉上眼，尋著奧塔胸前冰冷的鐵環咬了下去。

——

永凍季到來時，巨大的雪團一樣飄下來，由輕盈的云層逐漸堆積沉重的冰墻，包括奧塔在內的所有陸生動物都被掩埋了。

那些雪像有生命的蟲子，無孔不入地鉆進他的身體里，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如此錐心刺骨的冷，自內而外地，將他的血液都凍結。

恍惚間，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雪白的身影。

雪女伶仃細瘦，似一枝凍死的掛滿雪花的樹枝，下一秒，渾身的白色絨毛炸開，露出鮮紅的肉，雪女的血液同樣被凍結，可她的乳汁仍在流動。

她抱著嬰兒輕哼，嬰兒吮吸著她的乳房，偶爾泄出一兩聲啼哭，奧塔看著這一幕，突然感覺自己的胸口也傳來一陣刺痛。

奧塔幻想過雪女會救他，或為了曾經雪地里的驚鴻一瞥、或為了他契而不舍送她的那些花。

然而事實卻是，雪女從未知曉他的存在。

奧塔很久之后才意識到，他的情竇初開不過是一場荒謬的自作多情。

奧塔因為軀體壯碩，沒有被凍死在冰層下，他靠著吃同類的尸體，奇跡般活了下來。

叁個月后，氣溫回升，當陽光再次照耀地面時，奧塔用骨頭敲碎冰層，最后爬出地面時，他瘦得幾乎只剩骨頭。

短暫地暈厥之后，奧塔被餓醒，他撲在地上啃雪，直到舌頭被凍到麻木，他才覺得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從那之后，生命于奧塔而言變成了單調的兩季輪回與無盡的血腥廝殺。他時常想，自己或許真的是一個只會帶來災厄的怪物。

奧塔變得比從前更加沉默，除了偶爾與森林深處最神秘的女巫做交易，他不再與任何人建立聯系。

奧塔獨自生活了幾百年，直到某一天，他在路上撿到一顆摔破了殼的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