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過后的第二天,陸恩慈從楊隊長老婆那里聽來,說紀榮和賀紅兵兩個人,連同那幾個對她動手動腳的“阿拉”,一大早就被帶去了鎮上。
“那幾個阿拉早上離開時吵得不得了!你說紀大能平白無故打人嗎?可靠得很哪,怕耽誤人,都寧可不娶老婆的呀。”
知青里有幾個從上海來的,平時說起上海話總是阿拉這樣阿拉那樣,時間一久,知青在莊子里的代稱,就變成了“阿拉”。
到楊莊一年,陸恩慈已經發現,除卻農忙、年末開大會殺豬這種事,農民與他們交際并不深厚。
因而貧下中農與知青發生沖突是大事,紀榮祖上富農出身,深究起來就更嚴重。
陸恩慈知道賀紅兵家里有背景,怕他竄動鎮上給紀榮開斗爭會。她年紀小,幫不上什么忙,憂心忡忡地跟著一群娘姐收穗,叁天后,才從別人口中聽到那兩人的消息。
入夏后,同屋的陳娟開始頻繁起蕁麻疹,整條胳膊燒著似的,又紅又癢,嚴重時在炕上打滾,根本做不成活。
于是趁著午間田里休息,隊長靠在樹下打瞌睡,恩慈蹲到他旁邊,小聲問道:“隊長,小陳今天早上又發燒了,你看,她是不是得——”
“啊,啊噯,”男人擺了擺手,含糊道:“我給紀大說了,下午就送她回鎮上交接所,批準已經下來了,她在那等著爹媽去接…”
紀大,他們都叫紀榮“紀大”。
陸恩慈一震,立刻追問:“叔,他回來了?啥時候的事呀。”
可惜姓楊的大隊長已經睡著,此起彼伏的呼聲一陣一陣,跟蛙叫混得格外難聽。
所有人似乎都不著急,只急得十七歲的姑娘使勁跺腳,悄悄從田邊就近的土路爬上去,朝紀榮家午奔。
他是為了她才打架,被拉到鎮上。如果在那兒出了什么事……
天熱起來,正午路上只有一兩條狗沿著樹根晃蕩,陸恩慈小心翼翼觀察四周,確定沒人看見,才上前敲門。
她敲得太膽怯,做賊心虛,猜測或許紀榮根本沒聽到,又或者男人還沒回來,自己做的全是無用功。
想著,門栓抬起的聲音傳來,紀榮臉上有傷,站在門后看著她。
陸恩慈的眼睛瞬間紅了,囁嚅著不知道說什么。紀榮嘆了口氣,后退兩步放她進來。
“先洗洗手。這時候不在田里,怎么過來了?”他問,舀了匙水放在陸恩慈面前。
恩慈的目光始終落在紀榮面部的傷口上。
“因為你打了賀紅兵,是不是?”她輕聲問。
紀榮平淡地嗯了聲,握住她探來的手腕,粗糲的指腹緩緩摩挲著細瘦的腕骨,男人目光專注,端詳著掌心里女孩子的皮膚。
他的英俊減弱了臉上傷口的猙獰程度,反而令男人味更重。
陸恩慈有點心疼,同時愧疚,但更多的,是被紀榮這樣輕描淡寫地握著,感到羞怯慌亂與難為情。
陸恩慈坐在紀榮身邊炕頭,一時沒有說話,心里卻十分焦急。
這么笨,她想,至少說點什么,不然中午偷摸過來,就是為了在他身邊木樁子似的坐著么?
“那,那你現在怎么想?”她問。
紀榮看向她,表情沒太多變化:“什么怎么想?”
他給她倒的水放在桌上。陸恩慈從炕上跳下來,端著搪瓷杯喝了幾口,到他面前。
女孩子噘著嘴,頭發比去年長了很多,扎成粗粗的麻花辮子。她指著嘴巴問他:“這兒,你怎么想?”
她推了推他。
紀榮不免望著她笑,笑容很淡,像看個令自己束手無策的孩子。
他說:“我叁十歲了。”
“那又怎么樣?”陸恩慈立刻說,催促似的。
那時候他們都沒看過一部小說,或許也沒聽過那小說的作者是個被臭罵多年的走資派。
小說里格外經典的一句話,是“再不殺人,就要開學了”,實際十分符合眼下的場景。
不親?不親!
再不親嘴,就要下地干農活了!
她叉著腰,無聲地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催促他。
紀榮無奈地掀了掀唇角,然而心中在見到她后也懷著異常灼熱的渴望,便把恩慈扯到懷里,就這樣半靠半倚著炕邊的白磚,扳住她的臉,低頭親上那張濕潤的溫熱的嘴唇。
他們好像都沒什么慢慢來、循序漸進的自覺,才碰在一起,就迫不及待張開含住對方。
陸恩慈嗚咽著,感到好濕,紀榮臉上帶傷的地方簡單上過藥,鼻端除了他那股野男人的味道,就是一股青草混著雨泥的氣味。
她伸出舌頭,紀榮的拇指微微按著她的唇角不準她閉合,堵著她舔吸她的舌面、舌根。
她感到紀榮對她有種不止于此的渴望,他似乎十分想進來,不曉得是什么,但非常嚴厲深奧。
她居然用深奧這個詞形容親嘴……
陸恩慈嗯嗯嗚嗚地哼著,好想說點兒什么,手原本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