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今儀出生在一個美妙的暑夏。
她第一次產生“想法”這種東西的時候,想的居然是,真好,我又來找媽媽了。
媽媽過得很好,爸爸老了點,但爸爸也好。
水靈靈的紀今儀像皮球一樣水靈靈地出世,沒有變成一顆碎掉的葡萄。
她對空間感的首次建立,來源于家里那臺手搖磨豆機。
五歲時,她和媽媽一起慶祝爸爸的生日。余光里父母擁吻回到臥室,把門緊緊地關起來。
今儀穿著公主裙毫不在意,目光一直落在那臺銀色的磨豆機上。她走過去,坐下來。
半小時后陸恩慈紅著臉氣喘吁吁出來,震驚發現自己五歲的女兒把磨豆機拆了。
今儀撅著屁股,趴在地毯上埋頭拆零件,豎起耳朵偷聽他們是否決定打自己的手心。
“當年夫人說……你爸爸五十歲時你已經會用…就那個……今儀也是……哈哈…哈哈哈……”
今儀放心了,坐穩把木制的把手也拆了下來。
余光里爸爸腰上似乎系了浴巾,褲子不見了。今儀扭頭看了一眼,看到他扶著門框,襯衫敞開領口兩粒紐扣,很英俊溫柔地垂頭看著自己笑。
今儀心滿意足地扭回了頭。
紀今儀對空間感的再次建立,來源于探索一家叁口居住的別墅。
她從家里翻出了很多媽媽舊時的東西,一些書本、紙片,花花綠綠的很漂亮的小擺件。它們都畫著同一個人,一個叔叔,不年輕,擁有灰色的中長發。畫得很漂亮,偶爾不穿上衣。
紀今儀噔噔拖著書本去問爸爸。
爸爸在看書,可能不是書,像期刊,又像文件,她還不太能分辨這些名詞的區別,就像無法分辨自己叫daddy和媽媽叫daddy的區別一樣。
“爸爸,這是誰?”今儀眼巴巴地問。
紀榮接過來,看了兩眼,把女兒抱到膝上。
“嗯…我不太了解,你猜猜好不好?猜對了我就……”
今儀看出他在說謊,踩著紀榮的大腿亂晃。
“我很……生氣!”她不依不饒:“除非你告訴我——那個——是誰,爸爸!”
紀榮沒辦法,把她從臉上扒下來,笑著攤手:“好吧,好吧……是我,是daddy。寶寶不生氣了,好么?”
紀今儀從他身上爬下來,把本子翻得嘩嘩響。
“媽媽畫的么?”今儀肉乎乎的手腕撐著臉,小大人一樣地說。
長得這么像她。紀榮想。
這么像。
都說女兒像父親,可今儀卻更像陸恩慈。她柔軟的頭發、薄薄的雙眼皮,半棕的眼睛,唇珠明顯的嘴巴,都來自陸恩慈。
陸恩慈走進來,就看到紀榮用一種很柔軟喜愛的目光望著今儀。
他說:“是,媽媽很厲害,對不對?這都是媽媽畫的……你看,這些,還有這些……”
當夜,紀今儀就聽到爸爸低聲跟媽媽囑咐:
“不要再……嗯,把它收起來……像什么樣子?”
她沒來得及聽到媽媽的回答,太困了,她想,她要睡覺了。
紀今儀對空間感的又一次建立,來源于八歲圍觀學校里的小朋友打架。
戶外活動課,她看著兩個小男孩在自己面前扭打在一起,驚叫著去拉其中一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勉強拉住的那個小男孩奮力掙開她,穿著蹭滿草葉和泥土的足球襪撲回去。
“讓你說我媽媽!”
一頓小拳打得對方嚎啕大哭,邊哭邊喊:“嗚嗚啊啊啊嗚……你和你媽媽姓!你和你媽媽姓!”
勸架的紀今儀被從男孩兒身上飛出的草葉蹭到胳膊,裙子立刻出現一道灰痕跡。
她呆呆看了幾秒,癟著嘴喘氣,哇一聲哭了起來。
四周的小朋友見狀,有樣學樣,也一起大哭起來。一時間哭聲響徹草坪,一群孩子嚎得震天響,只有那個弄臟了足球襪的小男孩,臉都憋紅了,也忍住不哭。
紀今儀沒看到裙子上的灰塵消失,于是一直哭到媽媽來給她披上開衫。
金色的小扣子,軟糯的針織衫遮住灰痕。今儀不難過了,但抽抽嗒嗒舍不得停下。
陸恩慈覺得好笑,親了親她濕漉漉的臉,震聲提醒她道:
“寶寶,寶——寶——een never cry! ”
紀今儀握著拳頭愣了叁秒,毅然決然抹掉鼻涕,鄙視地看著那個被揍得抽噎不止的小男孩。
爸爸也來了,牽著她的手,等跟老師了解情況的媽媽回來。
手被往下扯了扯,紀榮低頭,半蹲下來聽女兒說話。
“楚航杭哭,我不和他一樣。”今儀抬著下巴求夸。
紀榮給今儀重新扎好辮子,笑著說:“噢,好呀,那然后呢?”
今儀指了指他:“楚航杭說——爸爸,他說雁平槳不同他爸爸姓,不好。我不想和楚航杭一樣,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