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城明堂。“那就依諸位愛卿所言,調禁軍兩萬北上,攜武川、懷朔、撫冥三鎮駐軍五萬征討柔然。至于主將么,諸位可有舉薦?”柔然雖年年犯塞,但草原之地本就不如中原富庶開化,兩國幾近同時建立國力卻有著明顯差距,再加上高祖武皇帝南征北討,已大挫過柔然銳氣,故這么多年摩擦大周從未落于下風。眾臣安靜半晌,不少人都心里有數,瞧,這中山王王秀本在藩地巡視,今日是特地快馬趕回來參加朝議,太后嘴上雖是在問,心里早已有了人選,想讓中山王身上再多一筆戰功!“既然眾卿無所薦,那就中……”“報——”一個小太監急步走進:“啟稟圣上,太后,盱眙、淮陰軍情急報!”姜太后眉峰凝起眼神凌厲,朝臣們的表情也微妙起來,能來攪擾大朝議的事情,怕是……“呈來!”一個拿著軍用通信竹筒,身上衣物已完全被風塵所染成灰色的士兵幾乎是撲在了地上。“盱眙、淮陰急報,梁軍囤兵下邳,望之少有五萬之眾!”眾人無不驚愕。姜氏攤開字條,朝堂之上落針可聞。若僅僅是柔然來犯還好,但這次他們竟疑似和梁國提前串通要叫大周腹背受敵!南朝名將眾多,國力、軍隊素質不輸大周,兩路出兵只怕兩頭難顧,原本柔然那邊有的把握都會被削減,錢和人口還要加倍地燒,姜氏感覺她眉毛先要燒起來了!姜太后臉色極沉,將紙條扔出去,任它飄飄揚揚落于丹陛之下。“諸位愛卿有何見解?”下頭議論紛紛,好一會兒河間王姬啟才道:“太后陛下,依臣之見,還是要打,他們既以為聯盟就能欺辱我大周,我們更要打得漂亮,才能換來敬服和安寧!”“這用你說嗎?朕是問錢糧,軍隊,還有征調來做供應補給的民夫,打一個月要損耗我大周多少人口國帑?主將派誰擔任才能在南朝名將陸準面前不落下風,揚我國威?”現在定是沒辦法再像原來一樣叫王秀去撿個便宜軍功,不知此刻誰才能來解她燃眉之急!“這……”姬啟悻悻,下一刻一道聲音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去。
“臣有本奏。”姜氏一看,竟高祖武皇帝之孫,她名義上的小叔子,平泉王姬燮。藺渝之亂那幾年,武皇帝帶上他的幾個兒子們幾乎死了個精光,也幸虧他的長子,即姜太后的親公公宣義太子在幫父皇輔政監國時也不忘為皇室開枝散葉,盡管他死時只有二十三歲,但留下了十四個兒子,實在是避免皇族面臨絕嗣境況的奮斗楷模。姬燮就是宣義太子的第十三子。因著皇宮里的嬰兒本就難養活,再加上姬家的男人向來天不假年,宣義太子的十四個兒子時至今日帶上姬燮也就三個還活在世上。層層算下來,他算是如今宗室里身份名望最高的那一批了。姜氏很不愿意跟這些倚老賣老的宗室打交道,可在這皇帝年年換明年到我家的大爭之世,各國君主都會選擇倚重有血緣的親戚們出任朝中重職,即使宗室一樣有叛亂的可能性,但若連血緣都靠不住,非親非故的手下不是反你統治搶你龍椅更沒負擔?大周同樣如此,每一代皇帝的親弟不論能力如何,無一不是出將入相,這般下來這幫宗室話語權自然極大。她只得耐了性子問:“王叔且與朕說來。”“回太后,臣昨夜夢見了高祖皇帝,只見他身披甲胄,騎御汗血良駒,對臣道,‘我泱泱大周于馬背之上得天下,自太祖皇帝帶領部族子民從漠南南下立國,至朕東征西討一統北方十六國,又至曾孫北擊柔然,代代國君武德豐沛。只奈何玄孫至今已十七有余,卻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至今未曾上陣破敵,如何能知這代代家業,這萬里疆土得來不易?’。臣自醒來后悵然若失,今日早朝,正逢此等危機境況,定是高祖皇帝在天有靈啊!”此言一出,四座皆驚。姜太后一拍案桌:“荒唐!天子安危事關國本,王叔幾句怪力亂神的妄言就想將君上置于危墻之下,怕是糊涂了!”他行了半禮,態度卻很堅定:“太后陛下,如今大周腹背受敵,戰況緊急,舉國上下的子民都等著我們把他們帶出險境。若有天子親臨前線,從百姓至士兵,能鼓舞多少人的心哪!”“想要盡快結束戰爭,難道不該去嘗試一切辦法嗎?”姜氏頓住,姬昀竟也出列陳情:“河間王所言有理,臣斗膽,自圣上以往大周的六位圣君皆曾親身上陣殺敵,此番圣上若御駕親臨,既能彰顯我大周圣君代代武德相傳,又能表現太后與圣上愿以身戍衛子民之浩蕩皇恩。”姜氏思索一番,回頭看向方才一語不發的姬衍。“皇兒?”“啊,皇祖母也想要孫兒親征嗎?孫兒這……”他似有些不自在,聲音猶豫不肯直接應下,像是生了怯意,不敢應戰。其實小皇帝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一語不發,任憑她做決定,姜氏也滿意他的識相與乖順,但這火燒眉毛的關頭再看他這副樣子卻如火上澆油,沉聲道:“身為國君,你做這退縮樣子是……”后想到現在還在朝堂,手一揚,身后的大監開口:“大朝議畢,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