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嬪妃冊封很簡單,早上下了圣旨,發到中書省擬好冊文頒布就算完成了,不像皇后有冊封禮,需提前擇定吉日,又得百官朝拜宗廟告祀,又得派人馳驛將封后詔書發往各郡縣昭告天下,這些繁文縟節起碼提前叁五個月準備。至多是再要幾天叫內府趕制出一份合乎位分的禮服和頭面。姬衍摸著姜晞頭上琳瑯的珠翠,心嘆,皇后和妃嬪的差距其實比表面看上去要大得多,冊封只是一個起步,日常待遇更是天壤之別。如本朝皇后按例封邑叁十縣,允許有自己的私庫,而嬪妃只有定額例銀;皇后有自己的獨立屬官,近侍官首領稱為長秋卿,長秋府令為她掌管私庫,甚至有中宮太仆掌管禮儀衛隊,值守長秋門戶。更別說皇后還有直接的家族推恩,母親封郡君,兄弟起授五品官職等。林林總總的條框劃出一道鴻溝,就像姜晞當年受封為僅次于皇后的左昭儀,姬衍僅僅是允許她衣食上能等同于皇后級,就被不少大臣上書勸諫他不要偏寵太過,甚至包括了她同父異母的兄長姜秦,脾氣沖一點要跟他對著干最好被砍頭成就自己清流之名的言官直接就罵他寵妾滅妻。但如果皇后衣食上向妃嬪看齊,任誰都會覺得這是羞辱,皇帝太不體面,皇后太過不得寵被冷待,這就是差距。無過廢后對皇帝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好名聲,但喜歡又怎么能不給她爭取最好的?他十四五時讀史讀到前朝昏君厲帝看中一對平民舞女姐妹花,偏寵到叁十六宮只剩秋夜寒涼,最終把這對舞女中的姐姐扶正為后。太傅給他上課都是拿厲帝作為色令智昏的典型當帝王的反面例子,姬衍當時十分贊同,覺得這種人真是白費了這么好的家業,如今的大周國土才只有厲帝那時的一半呢!現在他倒是不好意思再指點這些話了,說句不要臉的,厲帝廢元后的心思他都能猜出來,無非是居然敢在宮里行厭勝之術,真是大膽!但我終于有廢舊立新的理由了,上朝也不用跟大臣們打口水戰了。姜晞怯怯地喚他一聲,他回過神來,退開兩步讓侍女給她卸下妝面。
“貴嬪是什么,當了這個就要在頭上多放那么多東西?我不喜歡,沒有容華好。”姬衍無奈地笑了一聲,同她解釋:“受累只有這一天,但你當了貴嬪以后就有更多的侍女陪你玩,每個月拿到更多的金銀去買更多的云片糕,宮里現在除了我和太后,就你數第一。總之沒有那么差,越來越高總好過越來越低。”“哦。”這其實并不能打動一個不知道世間就是權勢壓人,就是等級森嚴的呆子,她只敷衍著應一聲。姬衍也不再說,只是在侍女緊接著為她更衣時喊了停。“你們先出去。”姜晞身上只剩一件大紅肚兜,涼絲絲的微風穿過,她抱著手臂瑟縮起來。她不解地望向姬衍,看他直直走到自己身前才慢半拍地警惕起來。“你——”可惜,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