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衍如前幾日般翻墻進了瓊華殿。一旁的侍衛已經習慣,想第一天晚上他都準備喊抓刺客了,結果姬衍從暗處走出,身后的小太監亮了皇帝專屬的龍紋佩,他就這么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陛下翻了進去。一開始姬衍也沒想這么偷雞摸狗,一國之君做此模樣實在有失體統,他本是想把姜晞挪到太極殿或是自己把東西搬到瓊華殿日日看著的。像前世姜晞染了重風寒,他便是不顧左右阻攔住到了長秋殿,白日一邊辦公一邊陪她說話,夜里抱著她幫她發汗。可正打算喚王觀準備時他又止住了話頭。罷了,他現在不是前世那個一言九鼎,無故廢后時把一個大臣的諫議奏疏砸到他頭上就能讓滿朝文武無人敢再多言的大周成帝。這樣做太后不滿意,諫官也有話說。他坐在床邊摸了摸她如凝脂般的臉龐,呼吸平穩,表情寧靜,睡得正好。其實這個“姜晞”更像是患了所謂“失魂癥”的姜二,那妖婦的神識沒蘇醒時他就發現“她”的喜好用度和以前并無二致,不愛本國傳統的乳酪牛羊肉,愛南朝的春茶和精致糕酥;觸碰到身子的布匹必須是最好的絲綢軟緞,不然就會嫌硌著身子,對他哭鬧不休;最愛偷跑上城樓俯視腳下的萬家燈火,現在的她說不出為什么,可前世的她說過,這會讓她有在人世間高高在上的安心與滿足。“她”是她,又不是她。所幸她現在身體還算康健,那些淤青和擦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忽然,她的眼睫如蝶翼般顫動起來。姜晞看到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帶著慵懶睡意怯怯道:“又是你。”姬衍不自覺地軟下眉目,手放在她額上輕聲回答:“是我,你不想看到我嗎?”她搖搖頭,想說什么又止住,用被子擋住半張臉。“怎么了?你有什么話都可以告訴我。”“你……是不是又想用大棍子捅我了?以前你晚上來都要捅我,那東西好硬好粗,而且每次你一捅就是好久,叫我下面總是酸酸疼疼,黏黏糊糊的……”“前幾夜你沒那樣,今晚,今晚是不是……”這話叫姬衍這活了叁十多年,通曉情事的大老爺們都忍不住羞赧。要是那妖婦同他這么說,他肯定嗤之以鼻回嘴問她裝什么清純?而這個半傻,他在肉體上確實把她當成那個身子成熟,媚意引誘的妖婦來幸,所以她在十來歲半傻的角度來問時他只有心虛。“我今晚就是來看看,跟前幾夜那樣看看就走。”
他把手放在嘴邊咳了一聲,姜晞一開始眼里還帶著幼獸般讓人好笑又憐愛的警惕,看他真的沒什么舉動,又禁不住困意昏昏睡了過去。這日是他的萬壽節,皇帝的誕辰自是舉國同慶,皇城昨夜便燃放了半夜的煙花。他領著小傻子登上城樓,子時一到,各色煙火鋪滿了整片夜空,下方是燈火通明的皇城建筑。她還是這樣愛著繁華美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晃動,指他看哪個煙火的圖案她最喜歡。顧盼間是姬衍久久未見的雀躍生動,教他一時沒忍耐住低頭吻了過去。現在的“她”沒有經歷那些沉重的前塵往事,仿若回到了十四那年,還會被他一聲表姑叫得含羞跺腳的時候。而他,也因“她”不明白、不記得得以暫時松懈身上被刺激而產生的尖刺,放下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緒,能做到像一個正常人。小傻子被驚得睜大了眼睛,而姬衍也反應過來這樣怕是容易嚇著現在的她。所以他沒有深入,也鬼迷心竅地不愿抽離,貼在她的唇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小傻子愣愣看著他后退,像猛然驚醒般轉過頭去。姬衍揚眉,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原因,她耳邊還泛著薄紅。次日晚上,太極殿正廳舉辦了為皇帝慶賀生辰的夜宴。太后與姬衍并排而坐,左邊下首是姬衍的弟弟們,往后是各位王公貴族,右邊下首是姜家兩姐妹和趙氏,往后是各位外命婦。這樣的日子多的是人給姬衍敬酒,幾輪下來他已薄醉,支著頤掃視下位的各色人群時忽然發現姜晞正扭過頭在聽身后的侍女說什么,隨即被帶離了場。他將目光收回,默不作聲地夾起眼前的羊肉吃了一口。只是姬衍沒注意到,他在看別人,別人也在看他。姜太后端著酒杯微微偏移視線瞥了左邊一眼,不動聲色的抿了口酒。果然,小皇帝又喝了兩杯后就起身推說要更衣離了席。姜太后搖晃了下手里的酒杯,對這個她越來越看不透的孫子搖頭。他已經成長到一眼便能看穿她在幼主長大后不肯歸政面臨的最大阻力是來自于哪方,可在沒有真正強大起來掌握力量之前就暴露軟肋,又是那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