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位向來張狂跋扈的皇后卻似敵國細作一般,不把君上活活氣死不罷休。“我蠢?對,我確實比不上你們這些聰明人,只是陛下,你喜歡的不就是我這副蠢樣子嗎?”她笑得前合后仰,在這暗沉空蕩的殿內詭異得讓這位少年老成的中常侍都微皺了眉。剝去國母身份,真真就是個瘋女人,也不知陛下到底有什么放不下。“如果我像姑母一樣睿智有慧,陛下怕是一開始就不會寵幸我罷?”她有意頓了一下,放輕了語調,“不僅是我,任何一個姜家人表現出有腦子,陛下都會不喜的,不是嗎?”方才還咳得幾乎睜不開眼的人此時逐漸平靜下來,抬起眼皮盯著她不見怒色,卻讓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無聲的壓迫。秦云捏了一把汗,這種秘辛他連聽都不敢聽,皇后卻敢在皇上氣頭上時當面挑破,就算她自己不怕死,她姜家上下數十口人也不怕嗎?姬衍眼神一移,中常侍就識趣兒地把他扶回了榻上安置,卻不見其龍顏大怒要將皇后如何。只見陛下躺下來后閉上眼,淡淡吩咐:“將皇后帶回長秋殿禁足,不許她再見任何宮外之人,包括太子。無我詔令不得出。”姬衍提著筆停頓在紙面上,暈了好大一團墨漬。話本中的換了皮囊就認不出來的事可能發生在別人身上,但絕不會發生在他和姜晞身上,相識二十年,夫妻十五年,刻骨濃烈的愛恨構成了兩人死時的底色,這樣的糾葛哪怕對方化成灰都斬不斷,更何況兩人的皮囊都說不上換,只是重歸了少年,怎可能對面不識!昨夜姬衍面容扭曲,手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緊。她在極度驚懼中完全無法想到什么掩飾與偽裝,在瀕死時神色怕中帶著怨毒,同樣惡狠狠地回瞪。
只不過……她才“活”了不到一日,就又要死在這狗皇帝手上了嗎……姜晞萬念俱灰,將閉上眼的瞬間忽然失了禁錮,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臉部的jg液黏膩不堪,喉嚨還漲起火辣刺痛感,提醒她這一切經歷都那么真。他陰測測地看著她這狼狽的樣子好一會兒,起身披上外衣拂袖而去。出籠的神智終于收回,他一揚手將狼毫甩出,撞上筆架又滾落在地發出啪嗒響聲。雖神色無動,但是個人都能察覺他透露出的不快情緒。她竟能沉得住氣。一個為妃時會因自己的用度不如皇后而和他大吵大鬧的人居然能忍受自己的位分僅僅是末位嬪。他還是太心軟了,猶豫了一晚還是給她封了容華,就該讓她去當最低等的御女,只比那些沒名沒份的通房能多帶朵宮花。姬衍又摘下另一只筆,重新寫起圣人言。還因為這事兒被太后敲打了好幾遍,實在是不滿他的做法。她姜家的女兒,一個如愿封了夫人卻到現在都沒見過皇帝一面,一個得了獨寵卻跟一個難民女平起平坐。太后罵他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