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連瑛”的交涉很是順利。
廚房里,往灶內又添一把柴,被她揭穿了身份的“連瑛”并不慌亂,只是瞥一眼她身后的元宵,道:“他是擔心,林沅死在你這里。”
林湘默了片刻。
“我知道他是為我好。”說著,她朝“連瑛”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替他跑這一趟。”
“為朋友理所應當。”“連瑛”卻側開身不受這一禮。
挺直了脊背,搖搖頭,林湘說,“可是,這終究是我自己的事情,一人的事一人來擔,不該讓柳大夫和你來替我涉這個險境。”
這就是拒絕了。
“連瑛”嘆一口氣,早在被兩林打發出屋的時候,她對這結果就有所預料。俞鶴汀說情況尚可就不要勉強林湘,沒再做爭取,“連瑛”抬了手,很干脆地在面皮上一掀。
幾乎是她揚手的同時,元宵下意識把東家往身后護好,握緊了手里一直抄著的竹棍。
“連瑛”并沒有對他們做什么。
“風雨樓,褚長風。”撕下臉上的假面具,自稱褚長風的女人言簡意賅:“答應的事,我來過了。”
風雨樓。從元宵背后探出腦袋打量,林湘驚訝極了。不只是長相,對方的聲音和體態也完全變了,面前的女人眉目沉靜、沉肅端正,和剛剛相比完全是兩個人。
這就是小說里那個在江湖里號稱無所不知的風雨樓的本事嗎?她不由去瞄連…褚長風手里的物什。
這個世界的玄幻程度增加了。
不止她一個人是土包子,她身旁,元宵的目光也不住在褚長風的臉與手之間切換,顯得比她還要好奇。林湘猜測,他大概連易容是什么都沒有概念,滿臉對方變了個厲害戲法的不可置信。
“你如何發現我非是‘連瑛’?”掀了面具的第二句,褚長風目光移向元宵,她吃飯的本事難得在人前碰壁。
林湘也很好奇,若說林沅發現了異樣還有跡可循,但元宵同連瑛充其量也只見過一面,他如何能立刻發現?拉一下元宵的衣袖,她輕聲提醒:“元宵,是在和你說話。”
元宵這才收回粘在面具上的眼睛,用腦子回憶這人方才的話,比劃不清楚,他干脆掏了紙筆,努力形容出自己的想法:[氣味、感覺,連瑛像東家,很弱小,你不是]。
莫名躺槍的林湘:……
對方說得簡單,褚長風卻清楚,這絕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事。眼前的男子身上沒有絲毫江湖氣,能有如此敏銳的感知能力,大抵是上天所鐘。
極好的武學苗子。
[可以看你手上的臉嗎]元宵難得向人提要求。
本就是草草制成的粗劣之作,褚長風大方把東西遞過去,元宵接了,用指腹去碰面具的輪廓,和同樣好奇心濃郁的林湘一起研究。
摸摸面具柔軟中帶一點彈性的鼻子和眼眶,元宵把它貼在了臉前,從兩個眼洞里朝林湘眨眼睛。怕這東西是傳說里那樣的原材料,林湘忙拽他的手臂,不讓他把這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玩意兒往臉上戴。“別人的東西,看看就得了啊。”
面具的主人不置一詞,只是靜靜看著兩人逾禮的親近。
東家開了口,元宵便把東西還回去了,握著筆看她:[東家昨日也戴了這個嗎]
若非親眼見過東家換了種長相在他面前經過,元宵絕不會去想一個人能假扮成他人的模樣。
林湘這才明白他今日難得的好奇心源出何處,心頓時虛下去一截。“我哪來這樣的面具呢,是化妝,呃,只是在臉上畫畫而已。”
“如何在臉上作畫?”褚長風問:“同易容效果相近么?”
元宵想也不想便點幾下頭,一臉她很厲害的表情,林湘只好出言往回找補:“沒法離近看的——只能遠遠地糊弄別人幾眼。”
“褚姑娘,一會兒我出門有事,如果你好奇的話,改日我再畫給你看吧?就當是謝你今日的恩情。”
她對林湘哪里有恩呢?對方分明是借此去還俞鶴汀欠她的情。領林湘這份心意,褚長風頷首,順著她的話道:“我去見柳硯青,一起?”
林湘答應了。
她們都是一樣的,都有心和對方再聊一聊,聊那些不該當元宵的面說出口的話語。
草草洗了漱打理一下外表,沒讓褚長風多等,拜托元宵先守著小院等她回來,林湘和褚長風一起出了門。
依日頭,早飯時間早就過了,相覷坐在等在她門前的馬車里,一時找不到起頭的話,林湘猶豫著要不要從吃沒吃早飯的無聊寒暄開口。
她瞥對方肩平身正、在行駛的馬車中毫無搖晃的坐姿和那雙并不去笑的嘴唇。
問了的話,氣氛也一樣僵著吧。
車輪吱呀吱呀向前。
知道這段路不長,咬咬牙,她還是開了口:
“帶走了林沅,柳大夫想要把他怎么辦呢?要治他的傷?送到他的人身邊?還是——”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別的什么處置方式。”這樣的話,她沒辦法當著元宵的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