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屋檐底下,屏息貼在窗邊聽了一會兒,屋內安靜極了,什么動靜也沒聽到。
脫掉半濕的外衣和鞋子,涼風一吹,林湘打了個寒噤,強忍住打噴嚏的欲望,她開始擦長發這屋檐很大,地上不該有水痕。
擦完了頭,林湘動動腳趾,腳掌一片冰涼,她也不確定自己的襪子濕了沒有,緊張之下,感官似乎格外地遲鈍。實在不放心,她索性把足襪也褪了,衣服揉成團暫時放著。
往臉上系一塊干布遮擋住面孔,林湘貓腰躡腳移到門邊,接下來是,敲門,然后
她把手心里那塊沉甸甸缺乏棱角的石頭拿出來瞧。石塊觸感冰涼涼的,一如她此刻的體溫。
這個世界的男人力氣普遍比較小,身為女性,她有天然的性別優勢,那個內鬼的聲音聽著只是一個年級不大的男孩而已,冷不丁一石頭砸下去絕對能解決。對,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林湘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閃爍的眸光里恐懼和堅定同時存在。
抬起手指,她伸臂,鼓足勇氣在門上敲了兩下。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
腳步聲從無到有,并不急促,漸漸來到門邊。林湘捏緊了手中的石塊,心跳聲幾乎震破耳膜。
是凌開門的少年話沒說完,正詫異敲門人去了哪里,毫無防備之下,遭她從側邊沖過來傾身一推,頓時被撲倒在地。林湘狠下心,捂住對方的嘴唇,不顧他的拼命掙扎,使力一砸,石頭擊中了側腦。
血液漸漸涌出,少年不動了。
手指一松,沾血的石頭險些滾到地上。林湘恍然驚醒,一把把面巾揪下來鋪在地上。
血不該在這里出現。
少年并沒有事,林湘特意挑了棱角極少的石頭,哆嗦著手試探對方的鼻息,呼吸聲還在,并不算微弱。
對、對不起
林湘心中緊繃的弦松了一半。如果可以,她不想傷到任何人。
把石頭放在面巾上,一根根用布擦凈了手指,林湘扶起內鬼少年往里走,讓他背對著寢室的門,坐在了外間供下人休憩的小桌旁,調整好角度趴在桌上,露出被砸出了血的腦殼。
出門拿了外頭的東西,環顧四周,林湘將它們藏進外間床頭一只木箱里,又從里面翻出兩件舊衣裳,沿路找回去,檢查地上有沒有遺落的血跡。
冷意從腳掌漫遍了全身,一寸寸檢查著地面,林湘終于開始打噴嚏。屋門還沒關,外頭的天色黑黢黢的,仿佛隨時會冒出什么姓凌的大人,風聲也呼嘯著嚇她,偽造作案現場的冷靜似乎被噴嚏帶跑了,揉著鼻子,林湘的眼眶慢慢紅了。
檢查完現場,她幾乎是跑著沖進了明月的寢屋。
許多年以后,明月依舊記得這一刻。
洶涌的情潮逼得他意識迷離,伏在圓桌邊,他克制著,努力不泄出任何一絲不規矩的低吟。腳步聲終于沖進了屋內,他循聲,警惕地抬起眼簾。進門的女人并不像想象中那樣,穿著錦衣華服,流露勝券在握、又或者癡迷仰慕的討厭神色,她看上去衣衫不整、慌張急躁,模樣狼狽到了極點,見了他的一瞬間,卻如釋重負一般,眼睛里亮起鋪天蓋地的喜悅。
對方的聲線在風雨天里凍得輕顫,并不算天籟的音喉,甚至還有些沙啞與鼻音,卻奇異的,讓他安下了心。
沒事了。她對他說。
你這記憶美化得也太過分了。后來,林湘聽了他的講述,搖頭咂舌,連連否認。她哪里還記得什么無關痛癢的細枝末節,只知道自己那時候又怕又急,擔憂著下一分下一秒就可能到來的危機。
認真聽她重述另一個視角的故事,明月沒有反駁。不管細枝末節如何,他清楚,這件事對他們兩個來說,同樣驚心動魄。
林湘的確快急瘋了。
匆匆拋下一句沒事了讓趴在桌上的男人安心,她抄起桌上的一個茶杯沖到外間,把剩下的茶水從內鬼少年側腦的傷處一股腦倒下去,然后用衣服包著茶杯,在小案邊緣一磕,將青瓷碎片順著傷口抖下去,制造茶杯將少年敲昏的假象。
【明月忍著藥性,抄起一個茶杯,把看著他的少年打暈,接著打開了門,踩著凳子逃出院子。】
這是她給出的劇本。
林湘不知道對方身為大理寺少卿是不是個吃干飯的,然而,她已經用盡了自己多年來從推理小說中學到的犯罪手法,這次不成功,便成仁。
二賭一。
做完最后一步,資深抽卡游戲玩家林湘回到里屋。明月很沉,她一個人爬墻都夠嗆,絕對帶不走他。腳步亂轉,再一次環顧整個房間,林湘搜索著哪里能把明月囫圇地藏起來。
別別過來可能是因為亂轉時離對方太近,明月警告她。
他不清楚,這種脆弱而喑啞的聲線毫無威懾力,只能惹人欺凌欲更重,去聽他溢出不成調的破碎低吟。
震驚于他的狀態,林湘轉了眸光。說實話,雖然決定救人,但要做的事實在太多,進屋以來,林湘還是頭一次認真打量他的樣子。
原本伏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