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分割下的天空陰沉如油畫,仿佛天公也要作美,給她烘托下氣氛,林湘兀自扯扯嘴角。眼前的天空其實還怪好看的,她明明說過要改畫風景畫,落水之后,卻好像再也沒有認真觀賞過什么景兒,正式畫過什么畫兒。
這樣想著,仍呆呆抱著膝坐,她的目光卻聚了點焦,想仔細看看壓到眼前的陰云來,散掉的長發礙事地遮著視野,沒精神抬手撥開,她有一口每一口吹著氣,唇邊的長發被氣流拂走,又落回來,幾十個無意義的起落過后,她想好了該用什么筆刷,也冷靜了點兒。
沒有去撿簪子,以指為梳,把亂糟糟的頭發理順,重新辮回長辮,捏著沒法扎上的辮尾,林湘惆悵地嘆了口氣。
十幾年過去了,她一點兒沒長進。
從那時那現在,小孩子一樣懷揣著這種無用到自害的自尊心讓她得到了什么呢。自卑、孤僻、冷漠,還是不愿意與人多交流的社恐?
那時她小,還能一頭扎進書山畫海互聯網里,逃避現實中同學們對她的議論和關注,現在呢,她還想怎么做?搬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別開玩笑了。
作為一個大人,林湘早具備了獨自整理心情、振作起來的能力。知道得給被她撂下的劉老一個解釋,林湘打算起身離開。然而,一想到馬上要回到人群里去,同旁人說話,她又心神懨懶。
等一下,一下就好。她再一個人待會兒。
兀自神游天外,想著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快被遺忘掉的往事,突然,林湘頭上落下一點濕痕。
雨點很快密密打了下來。
這雨是不是下得太遲了點,古代信號不好有延遲是嗎
抬手擋住腦殼,林湘滿頭黑線。
扶著墻站了起來,她環顧四周,打算找個地方避雨,自己剛剛一氣亂走,也不知道走到哪個院子外了,從這里往院門去,應該能借屋檐暫避一下大雨。
這樣想著,剛到拐角,還沒轉出去,她聽見檐下傳來一陣竊竊的低語,聽起來像是密謀一般。
林湘果斷住腳。
明月那邊你都安排好了?一個女聲道。
這樣雨勢有些大,另一個人的聲音在雨里聽不太清。常言非禮勿聽,林湘有些想走,最后還是站定了腳步,她不是個多嘴的,聽到便聽到了,不會說出去,但萬一對方是想搞事呢?
她附耳貼墻。
都已打點妥當等藥效到了發作的時候,其他下人絕對都調走了,保管凌大人辦事方便。
林湘越聽越不對勁。
藥效辦事如果猜不出這是要做什么,都對不起她看過的那么多篇小黃文。
這兩個人怎么虎了吧唧的選擇在室外接頭,干壞事能不能有點保密意識。
林湘對二人的業務水平鄙夷不已。
躲在院子里、同樣將密謀聽得一清二楚的竹峙倒是能解答她這份吐槽。集秀班尋不到什么荒僻無人的去處,倒是這間院子,里頭住著盛云堂盛班主精神失常的夫郎,其他人怕被瘋子一口咬掉耳朵,又有班主之命,除了送飯的下人,都不會往這里走動,也算是個密謀的好去處。
暗施手段,逼戲子失身,若竹峙是初入江湖的少年郎,興許會順手管管此事。畢竟是死人堆里滾出來的,見慣了買兇殺人、弱受強欺,明白除非助那戲子脫離梨園,否則今天的事就絕不了,因此,竹峙心中并無波動。
聽那兩人腳步遠去,他手里握著從院子里翻出來的紙傘,正打算出院子 卻聽得林七小姐的腳步慢慢近了,到了剛才那兩個人所站的位置,躑躅半晌。
以林七小姐的性格,怕是
揣摩著她的想法,竹峙暗自皺眉。
林沅聽完了墻角,耐心等了一會兒才敢走,回程時恰巧撿了把傘,心事重重打著傘快步走回排戲的地方,她把劉老悄悄拽了出來,將剛剛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和對方說了。
班主會處理這種事吧?看著眉峰緊鎖、面色沉沉的劉老,她懷著希冀問。
這事劉閑山沉吟片刻,道:盛班主未必不知情,不過睜只眼、閉只眼罷了。那人口中的凌大人,我想應該是指當今大理寺的凌少卿凌初未大人,她是明月的戲迷,太女殿下已經殯天,都是早晚的事。
都是早晚的事。
林湘想起馮文瑜之前的話。且等著,明月的下場不會好,就是指這個嗎?太女一但離世,沒了靠山,他便連假的明月也做不成了嗎?
如果他不愿意呢?她不自覺揚高了音量,意識到之后,又低聲憤憤道:這是下藥。
小湘,冷靜下來!你聽我說。
劉閑山忙握上她的手,皺紋叢生的面龐上一雙看慣了的無奈眼睛,依你的出身,不需要我來說大理寺少卿這五個字的意義罷?我聽人說,凌大人今年不過而立之年,你仔細想想,饒是她再有才干,如何能擔得了現在這個官職?
見林湘似乎被自己勸住了,劉閑山緩緩嘆道:明白了么,這件事叫誰知道都沒用。三教九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