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林淮
和辛茗道別,林湘拿著那沓皺得不能用了的廣告回了書店。
尋書正在一個個整理書架,不似懶得沒邊兒的林湘,她做什么都極認真,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尋書。
林湘站在門口另一頭喊她。
替書籍調整擺放順序的小姑娘輕巧轉過身來,沖林湘淺淺一笑:早上好,林湘姐。
嗯,早上好。林湘也沖她笑笑。一只手扯著自己垂在胸前的長辮,林湘有一點懊惱:抱歉,今天不能去貼告示了,讓你白跑了一趟。
說著,她揚揚手中的廢紙,解釋原因:我路上遇到點事兒,有點心神不寧,然后,就把告示揉得不能用了。
你出去好好玩一天吧,我抓緊時間再做一批,爭取盡快把它們弄好。
林湘姐眼下的青痕顯眼,尋書沒應她,從對方手中接過那一摞廣告單,她邊看邊走到附近的木桌前坐下。
挑出一部分皺得不太厲害的,她點了點數目,說:林湘姐,你看,這二十三張放在平坦的桌面上,用重物壓上幾個時辰,貼的時候仔細些,依然是能用的。
我會把這些告示處理好,林湘姐不要太操勞,只需要做剩下那一部分就夠了。
思考再三,林湘決定聽尋書的意見,退而求其次她現在實在沒有重畫五十張畫的精力。將另一部分不能再用的廣告單收納整齊,林湘點頭:好,那就麻煩你了。
剩下那一部分,我會盡快做出來的。她向尋書保證。
這些單子是林湘仿照現代傳單的樣式設計的。為了達到美觀醒目的效果,每一張她都費心畫了雅致的紋樣,或紅梅,或粉荷,或池中錦鯉,或山澗幽蘭。林湘對傳統的中國畫并不算熟悉,每次提筆前總要一想再想,參照買來的花鳥畫冊,用往日寫生的技法依葫蘆畫瓢,拙劣地模仿。所以,用了許多個晚上,林湘才堪堪畫出了五十張。
若要加緊完工,就不能再這樣精雕細琢了。目光從廣告單上移開,林湘十分可惜,它們都是自己的心血,而自己呢,沒能讓它們展示給人看,白白糟踐了東西。
紙筆都在家中,林湘便沒在書店久留,同尋書說了會兒話,她跑去街上的點心鋪,買了幾盒糕餅交給對方,讓對方今天稍回家去。昨日她做客時帶的禮太薄,遠不及尋書家的熱心招待,必須得補。
回家時經過巷口,徐語已經將食攤上的東西都收起來了,人正靠著推車望著天空發呆。
林湘將辛茗父親的病情簡單對他說了,陪著略站了一站,就告辭離開了。
裁紙,調色,點墨,因為著急,她也顧不得用心模仿國畫的筆觸和技法,畫出的花鳥有點中西結合的奇怪感。
在書案前一直坐到夕陽斜照,摁了一會兒發酸的后頸,林湘正準備點一盞燭臺,屋外卻響起了砰砰的銅環扣門聲。
誰這么晚還來找她?
林湘納悶不已,甩著酸脹的胳膊往前院走。扣門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快,她能感受到敲門人心情的暴躁,連帶著,將她的火氣也勾上來了。
敲敲敲敲個鬼,不能老老實實等她開門嗎!
她拉開門,正準備冷颼颼陰陽怪氣兩句,卻發現敲門的家伙是她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面的熟面孔。
日哦。
是林淮這個傻白甜。
七姐,怎么是你來開的門?林八小姐林淮也愣住了。
她本以為七姐家的仆人偷奸耍滑,聽到有客在外還磨磨蹭蹭不肯開門。斥責的話滾到了嘴邊,差點就說了出口。
這里是我家,當然是我來開門了。并沒有邀請對方進屋的意思,林湘低下了眼睫,下頜微收,她露出和原主相仿的內斂笑容,怯懦懦問:八妹,你怎么來了?
嘖,林淮的眼尾抹了胭脂似的,瞳仁也又黑又水亮,今天一定沒少哭,看樣子,女主林沅將她欺負得不輕。
對于七姐的問題,林淮眼神閃躲。盯著大門上獸首銜著的銅環,她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腔調道:就是看看你。
林湘:
小傻子,說這種話前,還是先將背上那個露出了半截衣袖、打包得松松垮垮的包袱取下來吧。
林湘努力回想了一下小說劇情,現在似乎已經到了正夫假意與女主拉近關系、為此懲罰了他最寵愛的小女兒林淮的情節點?
林淮不僅被最親的父親訓斥了一通,還被罰著禁足抄寫家規,整個人又委屈又氣,于是,天真的八小姐草草收拾了衣物細軟,負氣離家出走。
但是,身為一個生活白癡,林湘壓根不知道她應該出走到哪兒。若是跑到平素的玩伴家里,不出半日,就會有人向林家遞話,將她送回去;學話本里的游俠浪跡天涯也不行,她是個路癡,平時出門身邊不帶人都會走丟。
小說里寫,林淮半夜坐在墻頭上,吹了一炷香時間的冷風,最后還是默默爬下墻,回自己的房間自閉去了。
您到是回你的房間自閉去啊,來找我算什么。
對